第一章
于此同时,梦娜的出租车也停在酒店门前。她满面红光,倒不是因为参加盛会兴奋得成这样,她是热成了那样。她没有想到,北京的气温在这个早春季节会热得像荷兰的初夏。她穿了一件薄毛衣,上机前她选择穿这件白色薄毛衣,只是考虑到飞机上的暖气总是把乘客当面包来烤,所以不得不防着点儿。否则,被烤焦了他们还是不退机票钱。人们还在机舱里骚动的时候,她就将那件黑色风衣赶紧穿在身上了,为了怕风沙又特意在颈脖上系了一条黑白相间的真丝围巾,在脚上还装倩的穿了一双平底黑色长靴,唯一庆幸的是着了一条及膝的黑色短裙,黑色的薄丝袜将秀腿露了出来。一头长披发,平时总嫌它太懒,不肯长长,快一年了还在过肩处晃荡着游手好闲。可今天却觉得它太碍事了,只不过是十个小时的飞机旅程它就长得让人生厌,裹得两耳根都是汗。“哦,是这儿了。”她也认定道。
办完一切登记入住手续后,就该是按照日程参加开幕式了。
酒店的大会议厅里各路作家济济满堂。琼安和梦娜由于有时差的困扰,只能尽量找到稍靠后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位是评论家华烨。”一位叫萍的女士坐在梦娜的身边主动热情地介绍道。
“我的那本《金融风暴》的评论就是他写的。他是我国目前比较走红的评论家,恐怕你们从海外回来的作家们不一定知道他,或也许知道,也没有见过他本人。我倒是和他很熟悉,我和上排坐的这些名家都比较熟悉,和他们打交道的比较多。我的《金融风暴》前前后后写了十年的时间,为写这本书我的婚姻都出现了问题,最后在我的书出版之前,这本书成了我的伴侣......”她很坦率的这么介绍着,梦娜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热情而且如此坦诚的人,初次见面她居然热情得让她没有插言报答的机会。
“对不起,我听不见台上的人在讲什么。” 琼安就坐在梦娜的身边,她们并不认识。她这样隔着梦娜对萍望过去说。
开幕式会散了,国内的作家们有很多是互相认识的,纷纷从座位上起来互相打招呼寒暄。萍的确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她主动的和琼安搭讪,自我介绍,象她刚才向梦娜自我介绍一样。她的热情感染了琼安和梦娜,三个人一见如故,在一起象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无话不谈。
“我得回房间里去躺一会儿。”琼安对梦娜和萍说。
“去吧,待会儿吃饭时我打电话叫你,如果我能准时醒的话。” 梦娜笑着说。
“你们俩人的时差还是蛮严重的。”萍在一边咯咯地笑着说。
“琼安好像比我严重。你看她刚才听会时,头努力往前抬,可眼皮老是打架的似闭非睁。一会儿脑袋又耷拉下来了。” 梦娜开她的玩笑。
说着,说着,她们三人已经走到电梯口了。萍和她们俩不在一个饭店住,但相隔不远,过马路就是。她和她们俩在电梯口打了招呼就出了饭店大门。
“你还得再上两层楼,我们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电梯在三楼停下时,梦娜和琼安两人道再见。
“妈,您先睡一会儿,看你兴奋的样儿,每次回来就这样硬撑着干嘛?眼睛都是红血丝,脸色也蜡黄。不行,我怎么着今天也要强迫您休息一下。”
梦娜这次开会把女儿彤彤也带来了,她也正好要写博士论文,导师给了她一点儿自由的时间,乘机就从武汉来北京接妈妈了。她也想借此机会和大学的同学聚聚,自从大学毕业后,大多数同学都分散了,有的考了研究生,毕业后也在各地找到了工作,有的大学一毕业就工作了,就她读了研究生又要读博士,烦都烦得够呛。否则,她也可以和她大学的同学一样在北京找到工作。这些牢骚还不敢在妈妈面前常发,她每年回国探亲一次,她也不想让妈妈操心着急。
“你别掀开被子了,北京这么热,妈妈躺一躺就行了。” 梦娜对正在为自己打开被子的女儿说。
“您还是好好的躺一下吧,不盖被子睡着了会着凉的。”彤彤还是将被子打开了,并走过来拉妈妈躺到床上去。
“看你这孩子,妈妈自己来。你今天不是说要见你的同学昭昭吗?”
“我们约好了下午1点,还有其他的同学,准备去逛宜家。有个同学要结婚了。”
“那快去呀,都几点了,是不是和同学一起吃饭?”
“是的。我就是特地等你散会了,敦促你睡一会儿。否则,你又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就是不肯休息一会儿。”彤彤嗔怪妈妈。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换洗一下出门吧。别让同学们等你。” 梦娜催促女儿。
“我已经换洗完毕了。您没有看出来我今天很漂亮?”彤彤调皮的对妈妈说。
“我女儿天天都漂亮。” 梦娜逗她。可心里也确实这么认为,孩子在父母眼里永远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天天都是。
这下女儿开心了,背上包走过来亲亲妈妈,轻轻的带上门走了。
女儿一出门,梦娜从床上揪起来,从窗户口可以等到女儿下电梯了从楼下经过的背影。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回到床边,也确实很疲惫,先别说这东西方的时差,荷兰和北京如果是夏时制有6个小时的时差。荷兰的夜晚却是北京的白天,而坐在飞机上,虽然座椅并不小,远远够梦娜这个小个子的女人宽宽松松地坐着。可是要在这个椅子上硬坐十个小时的飞行,不要说昼夜颠倒着让生物钟产生了混乱而使人倍感困倦,而这椅子怎么能当床睡?就是大白天从早上8点坐到晚上6点,别提屁股坐得发麻,恐怕整个身子都酸得像一团软棉花,怎么直也直不起来了。再加上起飞前的两个晚上想到要回国探亲就无比的兴奋,也是夜不能寐。加起来至少有三个晚上没有好好的睡觉。是个铁人也要垮了。
迷迷糊糊中真进入了梦境.....
“我的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烙上中国印,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一曲张明敏的《我的中国心》把梦娜刚踏进梦乡的脚拉了回来。手机响了。彤彤在妈妈回国之前买好了一张国内的手机号,一张神州卡,全国通用。只需将荷兰的手机卡换成神州卡就行。这只曲子也是彤彤为妈妈挑选的手机铃铛。
“Hello,”她拿起电话就Hello了,除了罗伯特还有谁?这个手机号目前除了她的丈夫知道外,暂时没有别人,女人才出门不会打电话只有他了。
“Ben je nu in de hotel? (你现在在饭店?)”罗伯特从荷兰打电话过来问。
“Ja, Hoe laat is het ?Ben je nu nog in bed?(现在几点啦?你还在床上对吧?)”她对着手机懒懒地问。这会儿应该是荷兰的早上。
“Ja. Klopt.(对,我还在床上。)
“真讨厌啊,我刚躺下。” 梦娜对丈夫撒娇了。
“对不起,我知道你想补补时差。我只是想试验一下手机号码对不对,再说你下了飞机也没说给我一个信息报平安。所以我...”罗伯特也是找借口,也是的确有事实的一半原因。其实,每次只要梦娜在国内,如果他没有同行,梦娜的手机就得24小时开着,他总要给她电话,硬是要把9500公里的距离变成鼠目寸光的短视线。
“我很好。飞机按时起飞,途中没有遇到任何的劫机事件。(两人都笑了)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云层,还看到云层里的冰封,一层叠一层。挨在我旁边坐的是一位漂亮的男子汉,不停的拿眼看我。我心里一热就给了他很多的荷兰巧克力,他连连说好吃好吃。吃得满嘴象糊了一层咖啡色的糨糊。因为他妈妈告诉我说她也是武汉人,住阿姆斯特丹。我在荷兰至今为止只碰到过一个武汉老乡,她是第二个,而且是在飞机上,还离我那么近,就坐在我身边。只是隔着她儿子,因为他儿子硬要插在我们中间当第三者。老乡遇老乡,两眼泪汪汪。她一亲切,我一激动,就将你买给我的巧克力一大半分给了她的儿子。我用巧克力换来了这个男子汉的甜蜜蜜的一个吻,是他妈妈让他这么做的。然后是飞机提前5分钟抵达北京国际机场,我顺利的取到了我的行李。坐机场大巴到了市区内,等了将近30分钟来了一辆的士。他很热情,绕道一圈让我先逛了一眼紫禁城。我以为他会直接载我去鸟巢,可能那样太远,会引起不便,他终于善良的将我带到了20分钟前就该到达的开会地点——C酒店。昨晚因为兴奋睡不着,半夜起来泡了个热水澡。北京的天气很暖和,我只穿了一件衬衣。现在,我又认识了新的朋友,她叫琼安,一位非常漂亮的美女作家,从美国来。还有很多很多作家朋友们。待会儿还要开会。午饭就免了,人太疲乏。汇报完毕。满意不?”
梦娜这样长篇大论和丈夫一开玩笑,把困倦全赶跑了。等放下电话,再看时间,该开会了。突然想到该给琼安打个电话到房间里去,要不,她要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