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才回到学长的家,学长拉我到一边非常吃力地告诉我房东老太太的儿子今天下午来了,听老太太说他们夫妻带了一个女孩子住进来,非常不爽的给他们“警告”,所以,他已经在下午以后帮我联系了一个也是从上海来的中国留学生, 她是在一个人家租了一间房间居住, 不似他们是照顾老太太生活的。学长的眼里满是抱歉,我到没觉得什么, 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儿,我搬过去就是了。而且,只需打扰她一个晚上, 我已经找到落脚的地方了。”把白天去奶牛场的事一说,学长惊讶地张着嘴, 好半天才晓得说:“你真的没事儿吗?我还担心你刚来就受此打击,怕是要哭鼻子呢?” 就这样, 到夏威夷的第二个晚上, 我住进了位于Manua 山谷中的一间典型的夏威夷别墅中。出来迎接我的一个年轻女子, 大概比我大三、四岁,一头的长发,嗲嗲的声音,说着一口柔柔的吴侬软语, 她有个很美丽的英文名字Flora, (她也是一个在我生命中一闪而过却留下很重印迹的人)她的小房间简简单单却是非常的干净和温馨,我们俩席地而坐客气地闲聊着,正聊着,窗外一声口哨声,她告诉我是她的男朋友来啦,她于是出去好一会儿才进来,然后我们就谈起了她的男朋友。 她刚刚经人介绍认识了那个美国小伙子,比她大四岁,从俄亥俄州来。典型的美国人,却是个瑜伽迷,来夏威夷是为了进修瑜伽,是个素食者。问她他俩相处得怎样?她叹了口气说:“刚开始唉,我以前在上海有个男朋友的。。。。。。 现在读着书就会想今后身份怎么办?找个老美,身份就解决了。”我听着忍不住还是问了句:“你爱他吗?”她笑了笑学着电影里的腔调:“面包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然后拍着我的肩膀问我:“你呢?有男朋友了吗?”我摇摇头,她安慰我:“慢慢来,其实找个老美boyfriend也不错, 你也可以试一试。” 到美国的第三天,我一人收拾了一个小包裹装着我的换洗衣物,再次乘了两个多钟头的Bus, 来到了Toledo Dairy。从那时起一个多月,我几乎没说过一句中文,没见到一个中国人。 依然是安琼来接我,这次我注意到一下车风吹过来的牛群的气味。进了门,看见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女人正在吸尘,安琼介绍我和她认识, 她叫玛丽亚,夏威夷当地人,她负责清洁室内、还管买菜、洗衣之内的。我们穿过上次的铁栏杆,Mrs Toledo 还没起来,狗儿们晚上与她同息一室,所以也不在。宴请厅转个弯便是一个硕大的厨房,厨房过去再转个弯是一条长长的走道,走道两边是卧室。安琼领我走进第一个卧室, 告诉我这本是Mrs Toledo女儿的房间,现在给我住了。房间正中一张正方形的大床, 上面白色的床单,窗外的艳阳正照在上面,好舒服的感觉。 走道继续往前走,是Mrs Toledo儿子的房间, 她的儿子女儿都已各自成家, 但她一直为他们保留着他们的房间。接着他儿子的房间是俩间客房,安琼住一间 , 另一间偶尔的Mrs Toledo的妹妹来访时会住。每间房都有自己的卫生间。走道的尽头是Mrs Toledo得主人卧室,一边的拉门通往园中的游泳池, 整个房子呈四方形,游泳池正好被围在当中。Toledo 住宅里,除了玛丽亚是Housekeeper之外,还有两个年轻的男孩,中午时过来打扫院子,清洁游泳池兼喂狗蹓狗。 我的活儿是:早晨起来,给两只大鹦鹉和一笼小鸟(大约五六个)喂食,换掉垫在鸟笼下面的一次性垫布,给鸟儿们加食加水。 “就这些?”我不相信地问。“上午就这些!” 安琼点点头,中午时Mrs Toledo起床,下午她通常会与奶牛场的管理人员碰面谈事儿,一般傍晚时分,她会让安琼开着车带上我一起去檀香山市吃晚饭兼闲逛,有时去看她住在市区的弟妹们。以后的日子里,她与奶牛场人在谈日常管理,我就坐在一边半懂不懂地听着, 几年以后,当我去学MBA的课程时, 才发现教授嘴里的“corporation culture”和“Leadership Style”, 我早在奶牛场时就有所认识了。 陪着Mrs Toledo一整天,并不像我原先想象得那么轻松,尤其是晚上,往往在回程途中,我会在汽车里打盹儿,而老太太精神特好,她一觉到三杆,我可是一早就起来了。 记得一次,她带着我和安琼去檀香山看刚刚放映的“最后的皇帝”,我告诉她那个演皇后的演员(陈冲)也是从红色中国来的,她在中国很有名。说完不久,我就在车里睡着了,老太太大概说了半天才发现我已去了“爪洼国”,回到住所,她问我听到她对我说的话没? 我当然只能摇头,她和安琼都笑个不停。哎,那时候,大概年纪小,觉特多, 一天睡不足十个钟头就不行了。她打开橱柜,拿出几本影集让我看,她说车上就是告诉我这些。 那一本本影集里是一张张精美的照片,照片上的女郎比起翡雯丽(演乱世佳人的好莱坞影星)毫不逊色, 我不解的看向她,她大度地笑了笑, 旁边的安琼说:“傻丫头,那就是Mrs Toledo!”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再看看年老的她,还是有些影子在,那蓝如海水的眼睛深处确实有着摄人的魅力,只是经过中风和丧偶之后的她,不仅身体残缺了人也是萎靡了许多。慢慢的, 我才一点点地了解到她的传奇:她原是夏威夷皇室的后裔, 血液里流着葡萄牙人的热情和夏威夷皇族的高贵,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她曾是名噪一时的夏威夷小姐,还曾去好莱坞发展。我后来在电台里听到一首歌是歌唱“Kapiolani 公主”的,她的妹妹告诉我那首歌里的公主就是Mrs Toledo。 Miss Hawai'i 1954 Gertrude Kapi'olani Miller 离开夏威夷八年后,我曾和先生一起去茂伊岛度假,途经火奴鲁鲁, 我们特地租了车开到Wai'anae小镇,又颠簸着开进奶牛场,可是半道上我改变了主意,让先生把车到了出去。说不清我当时的心理,只觉得一切已不再似当年,何苦再去打扰她老人家。 现在想起确实追悔莫及。写这篇文章时,我上网去找Toledo Dairy, 却发现奶牛厂早已易主,Mrs Toledo也不知是否仍安在?当年那个曾在我初踏上一块陌生的土地时轻轻扶过我一把的老人,我将会一生铭记她的扶持,衷心感谢命运安排的我和她的这场短暂的缘分! 待续 再回首 四 文化震动(culture sh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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