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来美国好多次了，感觉来美国就像去趟上海般得容易，只不过火车换成飞机就得了。上一 次来美因为延期了一年，去年再去签证，忘了带延期的公文，大意失荆州，被拒签了。这一被拒签，就麻烦了，就像档案里有了污点，再次去签，仍然被拒。老爸气愤啊，签证的费用从当年的一两百元一路上升到上千元，一连被拒签两次，几千块泡了汤事小，心情起伏过山车似的上上下下，老人家吃不消。 我以前和父亲提过帮他办个绿卡，老爸有点“矫情”，总是顾左右而言它，我心知肚明知道老父怕增加女儿的负担，不想成为我的包袱。可是连续被拒签了两次之后，老父对于绿卡之事主动提起了，我当然立刻照办。 大半年下来，移民局的通知终于寄到了故乡。移民签证不像旅游类的非移民签证，不在上海美领馆办理，只有广州的美国领事馆才行。从南京到广州，距离就比从南京到上海远多了，加上对于父母他们两老，广州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我们这一代走得远，天南海北地闯惯了，出门旅行习以为常，我们的上一辈，这样的远距离没有儿女相伴安排的跋涉，对他们可是件大事情！他们到哪里都会找朋友心才安，父亲也是，中学里的一位同窗好友正好在广州，一通电话同学热情相邀，父亲是典型的知识分子脾气，怕太麻烦人家，还是自己订了酒店，我想他和同学联系也就是找颗定心丸而已。 二老托人买了两张南京到广州的下铺火车票， 带着点心、零食、饮料等等启程了。我听父亲说火车要开三十个钟头左右，便说了句:“飞机只要两个钟头不到哎。” 父亲赶紧说：“不是为了省钱，是想沿途看看，我们反正没事做，权当玩玩。”我也就不多说了。早个十年的话，我可能会坚持戳穿父亲的“谎言”，一定坚持他老人家就是想省钱，还会加上“我出钱给你买机票，好不好？”反而既伤了老人家的自尊心还好心换个大家不愉快！我如今学乖了，“孝顺、孝顺，没有顺就没了孝”。 果然，三十个钟头的火车劳累，父亲回程前和我通话:“女儿啊，回去听你的建议，乘飞机回了。”我偷偷笑翻。 他们俩预备在广州住一个星期，因为需要体检之后才能签证，签到证的话，还得等三天才能拿回护照等证件。他们和领事约谈的时间是星期一，老两口星期四就到了广州，第二天去指定的诊所体检，周末正好找同学会朋友，一起把臂游玩羊城。 我的祖母是广东中山人士，所以父亲身上有一半广东人的血统，他的样子就非常像那种典型的广东人，短小精悍。父亲在我小时候还教过我说广东话，我一直以为他能说一口流利的广东话，直到父亲第一次来美，和我一个越南的广东同学对话，我才知道，其实他只会说那么两句，还是半咸不淡的。（哈哈，没忍住，还是戳穿了父亲的一个“假象”） 不过，到底是有回故里的感觉，父亲说他真的喜欢广州，从吃食到人缘，广州让他觉得是如此得如鱼得水，几乎是什么都好吃，面粥粉菜，样样可口，我想起小时候父亲带我去南京唯一的一家广东菜馆，总会点上一盘咕佬肉，我到了美国才知道这种酸酸甜甜的红西西的猪肉块是美国人的最爱。广州的人不欺生，不像上海人那么势力，父亲的南腔北调普遍被广州人接受，而且受到热烈欢迎。他的同学和他相谈甚欢，到底靠近香港，那里的人的思想开放得多，父亲有种找到知音的感慨。他的同学的儿子在羊城经营饮食业， 广州城中富豪排得上名次，父亲被邀参观其别墅，感叹那真是金碧辉煌，连游泳池都K金镶边。因为老同学的相陪，他们玩得非常尽兴。 签证那一天， 父亲却是又经历了一场情绪起伏。父亲的话是:“美国鬼子很友好！假洋鬼子真气人！”与美国领事官员约谈前，父亲他们被要求填表再交上所有的文件，父亲的这次移民主要是我们家的那一位帮着办的，他是个仔细的人，所有的文件都出自他的手，父亲临离开南京前还收到我们寄给他的交款存单。父亲把所有的文件放在一个大信封里缴了上去。窗口里的中国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问:“06年的税单在里面吗？”我估计有些人大概没有带美国申请人06年的税单，所以她只是确认一下，老父头晕了，他想他看到过我们给了他三年的税单，他都放进信封了的，怎么这个女人还这么问呢？难道不在信封里面？他赶紧说让我找找看，在自己包里一阵乱翻，什么都没有，于是对女人说没有，那意思我这儿没有，肯定在你那儿。女人又扬声问:“我问你06年税单在不在你交的信封里面？你只要回答有或没有！” 老父被一逼更慌了，让她把自己刚交进去的信封拿出来让自己查一下，女人说交进去的东西是不可以再拿出来的，又紧逼一句“到底有还是没有！”老父被“逼上梁山”了，只好豁出去了：“应该有！有！”女人开始叫下一个。 坐回椅子上的父亲心里却开始翻江倒海了，心想肯定完了，被拒签两次了，这次看这情形恐怕也不能幸免。那段等待的时间， 父亲说好像是生命中最难熬的一段之一，直到被叫进去见美国官员，他还有点神不附体的。一个美国的小伙子坐在那里，一脸友好的微笑，他只问父亲有没有和女儿一家的合影，父亲拿了出来，他拿着照片里间去（我估计是scan一下存档），然后就出来对父亲说他通过了，三天以后可以拿回护照等证件。父亲还有点不能置信，这么简单？这个美国鬼子一点都不刁难他？他又一次向美国鬼子确认：“你是说我拿到移民签证了？我确实被批准了？”美国小伙子笑得更加温暖人心了：“是的，你被批准了！” 从那一刻开始，父亲的心一直处于一种亢奋的状况之下，直到他和我通电话，远隔万里之遥，我仍然能感觉到他的兴奋和开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