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我們家的上海人下班帶回來一個USB, 上面是他的上海同事老鄉推薦的“上海滑稽戲”。滑稽戲我知道,上海的一種地方方言類似北京的相聲或小品。我並沒特別注意。 晚上靜下來,家裡的上海人硬要拉着我這個非上海人一起看,說是非常好笑。我只好捨命陪君子!誰知道等看到一個西裝筆挺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中年男人一出現,我們倆的笑聲還真沒怎麼停過。那天我知道了一個人和他新創立的一種藝術表現手法:周立波和他的海派清口。那天我們看的是一出他自創的獨幕Talk Show: 笑侃三十年。 我在上海呆過幾年,加上嫁了個上海男人,所以一口上海話還算流利,“騙騙外地人”不成問題。基本上周立波說的上海“俚語”除了一個“打樁模子”以前沒聽說過,其它我都能明白個八九不離十。其實,聽懂上海話,不是能體會“周立波”幽默的主要因素,(他表演的時候是上海話夾着普通話說的)最主要的是他提的中國改革開放後的三十年的變遷,讓我們這一代人感同身受!那笑出來的眼淚中有記憶中的苦澀更有回味後的甘甜。 比如,他提到當年貧窮的中國十億人民只穿五種顏色的衣服,唯獨上海人在那平乏的歲月里獨領風騷,他們發明了“假領頭”!記得大約十一、二歲時第一次去大上海,我作為孩童那時對上海人的印象就是他們總穿着很整齊。 回南京一說,隔壁阿姨聽了生氣, 說:“他們上海人出門穿一套,一回家就脫下換上睡衣!他們那叫假!我們家裡家外都一個樣兒!這叫實在!”那會兒聽着覺得阿姨說得有理,上海人是虛得慌(南京話)!今天在美國,很多時候我們也是什麼場合穿什麼衣服,回國在北京爬長城,看見很多漂亮小女生穿着三寸高跟鞋爬得汗流浹背,我早已見怪不怪,在美國出生的女兒看見“東洋景”不解地問:“媽咪,他們是不是等下要參加舞會沒有時間換鞋子?”唉!想說他們實在,家裡家外一個樣,看着孩子天真的笑臉,苦笑兩聲沒說!這其實是一種文化上的差異! 話說回來, 周立波幽默里所傳達出來的東西是一種非常地道的上海人的東西,他們自己認為非常精緻,就像他用咖啡比喻他的“海派清口”用“大蒜”比喻北方人的幽默一樣,所以,上海的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自認為有那麼一點“小資”,原因也很簡單,上海在解放前的幾十年租界地國際大都市的關係,就像上海的小市民都會講幾句“洋涇浜”英語。也因此讓全國各地廣大的以“龍的傳人”自居的百姓們看着“出氣”! 再說一個我第一次去上海時所遇到的事情。那時我還是個孩子,第一次跟着大人去一家親戚家做客,親戚家的女主人招待我們吃點心,端上來一盤白裡透紅的東西,那是七十年代末,四人幫剛倒台沒幾年,中國還沒有完全開放。在南京,唯一的一家西餐館就是華僑飯店裡面的西餐廳,普通人也很少有那個雅興進去品嘗。我那天吃到的是什麼?一盤土豆色拉。你可能不以為然,那麼簡單的東西!今天在海外,土豆色拉再普通不過了,可是,那個時候,別說色拉醬外面買不到,上海有名的“紅腸”更是唯有上海才見得到。看我們大家吃得開心,親戚家的女主人耐心地介紹怎麼樣用蛋黃和油打出色拉醬來, 再放入上海大紅腸、土豆一系列佐料…… 等到有一天我嫁給了一個上海人,從我那上海婆婆身上我才真正體會出土豆色拉中上海人的味道!我婆婆其實並不大會做西餐,吃西餐開始的時候也就是局限在上海“紅房子”西餐館的味道,到美國一試正宗西餐,反而皺眉頭:“地個米道哪能……” 味道不對!還是中餐好吃!可是婆婆對土豆色拉情有獨衷!她還喜歡自己做,美國的土豆兩塊錢一大袋,色拉醬Costco里一買兩大罐,婆婆公公沒來時, 我們在美國超市買一小罐色拉醬三個月也吃不完,他們老兩口一來,不出兩個星期,兩大罐色拉醬就見底了!私底下我和婆婆的兒子講笑:“感情你媽把色拉醬當水喝啊!我不是心疼那色拉醬,反正便宜得很!你爸高血壓,那色拉醬都是高脂肪高膽固醇的!”那意思你做兒子為他們健康着想,你的責任!知母莫如子,兒子回答:“以前上海色拉醬金貴,這是他們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西式美食!他們喜歡隨便他們去。 ” 我婆婆還有一絕,上海人喜歡吃泡飯,她老人家不是用醬菜下泡飯,而是喜愛用花生醬“過”泡飯! 一直想寫寫我那“小資”的婆婆,被我父親一頓“訓斥”,收住了筆。今天被我的一位讀者要求談談周立波,把我的婆婆大人也扯了出來! 其實, 上海人的“小資”已不完全是“資”了,而是有上海特色的略帶“資”味的東西,所謂洋為中用吧!就像周立波的幽默,很含蓄,不直接,讓你笑也是笑得“嘿嘿嘿”不是“哈哈哈”。就像我和我的婆婆, 我們相互之間再看不對眼,可我們十幾年從沒有紅過臉,上海人很少直接或當面說別人的不是,不像韓國人(典型的北方漢子),兩句話不順耳,立馬大打出手!這也可以說是一種素質或涵養吧! 今天多說了一點上海人的優缺點,別砸我!我不是上海人,我只是個上海媳婦兒! 待續 從周立波“博克門”說起 二 上海人的生煎情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