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們從顧城談到泰戈爾,又從舒婷、北島談到普希金、勃郎寧夫人,原來他一直喜歡詩,而且正想着創辦一個學生詩社,我告訴他我們廣播台每周三播出的配樂詩選,都出自我們自己的手筆,他有點驚訝了:“真的? 我注意到這個節目,我還以為你們是讀摘抄來的詩呢! 我記得上個禮拜,你們有首‘夏夜’長詩,讓我站在學生食堂門口足足發了兩分鐘的呆; 對了,昨天你們那首‘雨思’,也不錯!”等他知道“夏夜”是我的塗鴉,“雨思”是我廣播台小兄弟元辰的傑作,他幾乎馬上決定了學生詩社的三位“元老”。 就這樣,我們的學生詩社成立了。 歐文和我熟悉起來,而且我們很談得來,他其實是個有着很細膩感情的男人,他的詩有時寫得很朦朧,有時寫得很含蓄。 我們在一起可以從西方藝術史談到外國文學史,很多觀念竟然驚人的相似。那時,我暗戀一位高年級的男生,在那位男生畢業走出了校門之後,我很失落,心情一度跌到谷底。那段時間,多虧了歐文常陪左右。當我苦悶到極點而對他說出我的失戀的心情,歐文若有所思地說:“我猜想你大概也是為情所困!不過,說老實話,我沒想到你會喜歡他!他好在哪裡了?他根本佩不上你!”我非常不高興他這麼說我喜歡的男生,幾乎有三天對他不理不睬。 第四天他不知從哪裡弄來一直小蠼蟀放在一個小小的竹編的籠子裡,到廣播台來敲門, 我知道是他,並不開門,他在門外有點低聲下氣地說:“我該死!好不好!不該褻瀆你心目中的‘愛神’! 你開門看看我給你帶來什麼寶貝?我保證你會喜歡!” 我不睬他,他又說:“你再不開門,我就大叫了!別人聽見我可不管哦。”我以為他在威脅我,我豈會被威嚇所懼?沒想到,他果真大叫了起來:“廣播台長,你為什麼不睬我!我……” 隨着我把門打開, 他的聲音嘎然而止。他舉着裝有蠼蟀的小竹籠在我眼前搖晃:“瞧,這個寶貝!” 蠼蟀被他一晃,唧唧吱吱的唱起歌來,我也轉怒為樂,接過竹籠轉身走了進去,他當然跟着進來了。 那以後,我們倆改稱“哥們兒”稱呼,我稱他“歐兄”他稱我“台弟”(廣播台的兄弟)。詩社和學生會及廣播台的同學們都知道我們倆是稱兄道弟的哥兒們。歐文一直沒有女朋友,我曾經不斷地為他介紹我廣播台漂亮的播音員妹妹,可是總是不成功。 大學三年級的時候我父母申請全家美國移民被批准了,我於是和父母一起移民美國。原以為我可以至少在中國把大學讀完,沒想到移民來得如此之快,我只好中途輟學了。 赴美的那天,歐文特地送我至虹橋機場,他眼神中的東西,我隱約感覺得到,雖不敢也不想確定,卻知道那裡面太多複雜的東西。弄得眼見我和歐文依依惜別的我的父母緊張兮兮,上了飛機不停地告誡我:“最好不要和那個來送行的男同學有什麼瓜葛!你馬上去大洋彼岸,遠距離的關係維持不久,徒增煩惱!”我怪我老爸太敏感,歐文是我的哥兒們,我們除了友誼還是友誼!我搶白老爸:“友誼,懂吧?純友誼!鐵哥兒們!” 待續 歐文和他的美國妻 小說 一 歐文和他的美國妻 小說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