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不是国庆节,更不是党的生日。春节是老百姓个人情感的寄托,春晚则是大家希望乐一乐。不管春晚承载、掺和了多少政治和国家诉求,也不该和老百姓的需求“掰手腕”。“掰手腕”的輸家一定是春晚,哪怕是导演自打一百分的春晚
老高按:不看央视春晚已经至少有20年了,20年算下来,至少节约了100个小时,去做自己爱做的事情。要看,也就看看吐槽春晚,那中间有更多更真实的快乐和机智,才真正是我们的“春晚”。 “不说白不说,说了也白说,白说也要说。”前些年,还有人尽心尽力地給春晚总导演出主意、评得失,说明当时还有人真以为:“央视者,我们的央视;春晚者,我们的春晚”;但近几年,人们不会这样了。央视,春晚,都不是“我们的”,而是“他们的”——尽管“他们”为此花的钱,是从“我们的”口袋掏去的(谢天谢地,现在不包括我了)。今天若还有人为央视春晚节目之差痛心疾首,那不是央视导演和演员的错(导演已经说了自打100分——这句话是大有含义的),而是你自己的错。 记得几年前我回中国,老妈总要对我数落一通每晚7点的“新闻联播”多么多么的枯燥、虚假。我说:这就怪您自己呀,是您看错了节目嘛,这个节目本来就不是给您这样的退休百姓看的,是给中南海的中央书记处书记以上的领导看的,他们就要看这个嘛!您干嘛要去跟他们瞎掺乎? 当然吐槽春晚,网友的水平也参差不齐,也还有档次高低。今天读到英国《金融时报》一篇文章,就挺有见地,转发供各位参考。尤其是这句话,说到了根子上:央视春晚的表现出来的是傲慢,“原因是政府缺少群众支持基础,是对社会竞争关系的恐惧”。
中国春晚:毁于傲慢?
北京感恩公益基金会发起人 才让多吉,FT中文网
《三体》里面有一句经典的话: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在进化史中,很多庞然大物都消失了,只剩下化石。而很多小生物都活下来了,因为他们没有傲慢,主动顺应周遭的变化。 除夕之夜,有很多人用50年前的海报来概括央视春晚,是因为大家觉得在今天,“政治化”的那潭水早已流过,但央视依然站在龟裂的田里插秧。 “你我中国梦,全面建小康” “一带一路的大幕已经拉开” “我们实现伟大的复兴,前程更宽阔”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这就是2016春晚的文艺歌曲,言语之中充满了“我就是喜欢你不喜欢春晚还得看春晚的样子”的恶作剧和“我顽固我自豪”的优越感。 凌晨放完鞭炮后,我赶紧去看经过“寓教于乐”的价值观教育之后,广大网民如何吐槽“春晚”。超级段子手王思聪说:“今年的春晚不带上装备是没法看了,不说了,我去找我的红领巾和党徽了……” 春节不是国庆节,春节是老百姓个人情感的寄托,春晚则是大家希望乐一乐,图个好彩头。不管春晚承载、掺和了多少政治和国家诉求,也不应该和老百姓的需求“掰手腕”。“掰手腕”最后终结的一定是春晚本身。 世界越来越开放,春晚越来越傲慢。 归根到底,春晚不接地气的歌颂与赞美,各种合成的主旋律,原因是政府缺少群众支持基础,是对社会竞争关系的恐惧。在火耕水耨的年代,要证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真龙天子”只需一篇昭告天下的圣旨,就可在宫墙上看到“万国来朝”的胜景,“每当正月,万国来朝,留至十五日于端门外建国门内,绵亘八里,列戏为戏场。”(《隋书·音乐志》) 在互联网时代,一切自我表达都有可能陷于“自嗨”模式。今年,春晚很“嗨”,网络吐槽也很“嗨”。春晚总导演吕逸涛评断说:一百分,“我觉得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如果有人相信他的话,可以去看看“央视春晚”的官方微博——它已经把评论关闭。 历史上,央视春晚把自己变成血统纯正的国家春晚,是1980年代的事。1983年第一届春晚以后,各地省级电视台也开始陆续在除夕夜办春晚。1986年,广播电影电视部发文件,禁止地方电视台在除夕播出春晚。此令一下,十几亿中国人除夕夜就只能和央视春晚“搞对象”:你爱是他,你不爱也是他。 最可怜的是80后,生下来直接成了春晚的“童养媳”,冥冥之中,春晚是他们唯一的“除夕选择”。只要你在中国,只要你要过除夕,春晚只能由央视独家供给,完成了文化和收视双垄断的春晚从1990年代开始,就一直奔跑在成为“新闻联播”复读机的道路上。2016年,总算是修成正果。 “这是我活了三十多年看的最好的一次新闻联播。它摒弃了惯常新闻联播单一的口播加图像形式,集歌曲,舞蹈,小品,vcr等形式于一体……”春晚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保证自己作为垄断地位的血脉纯正。 回顾1980年代,在那个电视稀缺的年代,效益好的单位会在食堂里装个电视机,为了看春晚,有人不吃年夜饭就跑到食堂占座,去晚了的人只能站着,甚至站在窗户外面看。那时候,看春晚,连上厕所都要跑步,害怕错过了精彩的节目。 我无意厚古薄今,去追忆当年的春晚有多好,虽然我依然记得1984年的春晚,李谷一的《难忘今宵》传唱至今。一切经典都是建立在确定性之上,1980年代的中国有太多的确定性,那个时代,你能看几份报纸,看几部电影,能听几首歌曲,都是确定的,那个时代的主流思想也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 要知道,在1980年代,邓丽君的歌曲是“黄色歌曲”,在校园里靠“手抄本”传播;苏小明的《军港之夜》是靡靡之音,被很多单位禁止播放。一个单位的领导就可以决定这个单位的“小伙伴们”,中午能在广播中听到什么歌曲。 1983年央视首届春晚亮相后,几乎每年都是中国人除夕夜的一道文化大餐。举国上下,所有频道,在除夕夜只有一台节目——春晚。在确定性的计划经济时代,整个社会文化环境相对稳定,中国人想什么,或者说中国人可以想什么基本都是已知数据,每年春晚,只需要让“童养媳”多吃一道菜,就能大获成功。 但是在不确定的互联网时代,傲慢的方法已经失效了。好像谙习男女之道的“童养媳”已开始和别人挤眉弄眼,央视春晚还躺在床上,吸着大烟喊道:“来,给老爷揉揉腿”,揉好了给你评个最佳观众,戴红花,上光荣榜,发大红包。殊不知,伸过来的不是纤纤玉指,而是孙大圣的一阵老拳,可怜的春晚总导演吕逸涛苦中作乐地喊道:“打得好,一百分!” 如果吕逸涛是一位具有独立人格和自由意识的的文化人,就不该把春晚当成权力的迷药,把十几亿中国人当成春晚的“童养媳”,别以为春晚是他独家独有,可以“任性”“猴塞雷”,这既是对春晚的侮辱,也是对亿万观众的侮辱。 100年前,辛亥革命打倒了中国皇帝,却没有戳破官员权力内心的傲慢。傲慢加上对自身地位的不自信,才导致官员推行各种意识形态性的宣教,试图让所有人的思想变得一致,而这注定是徒劳的。新的一年里,让我们一起努力,让傲慢的神像在时光中风化、倒塌,并永不得修缮,毕竟我们都是一国同胞,彼此平等、尊重和信任,才会如春天里的阳光,让社会温暖,企业昌盛,家庭和谐,万物生长发芽,民族延绵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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