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真相就好像那條地平線：你看它就在那裡，但你走啊走啊，走了半天，以為走到了，但抬頭一看，它還是那麼遠！那麼，為什麼這麼多嘉賓，這麼多觀眾，明知走也走不到還是要走，還是要追尋那條地平線？——這，就是歷史的魅力啊！
上個周末，明鏡電視搞了個“明鏡火拍”一周歲誌慶的視頻節目，頭天晚上明鏡的秘書來電話囑我也錄個視頻講幾句話露個臉。我回信調侃說：講多長？若大家都三言兩語，我卻喋喋不休，很現眼；若大家都長篇大論，我只信口胡說兩句，也很丟臉。他們先回答我，兩三分鐘即可；後來卻又通知，要5到10分鐘。要那麼長？但我勉為其難錄了幾分鐘湊趣發過去；最後又告訴我弄錯了，其實不需要那麼長；而且我講得也太嚴肅了，與其他人風格不諧，要我最好重錄個短小精悍“輕鬆愉快”的。不過，我已經沒有時間重錄了。後來播出了，果然有朋友告訴我說，在一堆嘻嘻哈哈的人中，只有我正兒八經，很不搭調。
不過，倒還是符合我的性格的。
周歲誌慶視頻中是經過剪輯的，我將我錄製的整理出文字，刊發於下。雖然多少有些調侃，卻是我的肺腑之言。
何頻在視頻中半開玩笑地提起我和“歷史明鏡”節目，他的粉絲眾多，於是這幾天許多網友給何頻和我來信或在網頁上留言，對“歷史明鏡”節目大加鼓勵，要明鏡千萬保留。不少溢美之詞，讓我消受不了、招架不住，也不知如何回應，只能致以衷心的謝忱！
明鏡電視已經一周歲了！時間過得真快。這個日子,值得慶賀！
在明鏡電視大家族中，“歷史明鏡”大概是最枯燥無趣的節目了。明鏡集團的總裁何頻先生極力鼓動我來當歷史明鏡的第一任主持人，可以想見在他心目中，我就是一個最枯燥無趣的人。果然，一年來，這個節目瀏覽的人數，在明鏡電視節目中，總是吊車尾！
“歷史明鏡”表明了一種期盼：以史為鏡，明鏡高懸。但是歷史真能起到明鏡的功效？或者，這僅僅是人們的一種幻覺？
我在中國從小學讀到大學，都有歷史課。出國了才知道，不是每個國家都給孩子設專門的歷史課程的。中國人沒有宗教，把歷史當宗教，成為人們的口頭禪。幾年前《新史記》雜誌創刊，我寫了一篇文章就說到這一點：歷史是個筐，啥都往裡裝，勝利了說是“歷史的潮流不可阻擋”，失敗了說是“歷史的規律不可抗拒”，好人蒙難，說是一定會獲得公正的“歷史的評價”；壞人得逞，說是最終會遭到無情的“歷史的懲罰”；但統治者無不將歷史當成政治的註腳、權力的工具，他們想的，“歷史是勝利者寫的”，“而勝利者是不受指責的”——這是斯大林說的——更使人們對歷史喪失信任。
在更多的人看來——下面我搜集了、也自己編了若干比喻：歷史是一串謎語，歷史是一摞預言，歷史是一套廢話，歷史是一堆謠言，歷史是一部神話，歷史是一聲嘆息……歷史是想怎麼捏就怎麼捏的麵團，歷史是刻上了就無可更改的石碑，歷史是染成五顏六色的裹住無數死人的裹屍布，歷史是發汗藥，歷史是鬼打牆，歷史是皮影戲，歷史是垃圾桶，歷史是心靈雞湯……
話說回來，歷史明鏡的話題雖然枯燥無趣，有時甚至很殘酷驚悚，但嘉賓可不枯燥無趣，歷史明鏡節目做了九十期，請了三十多位嘉賓，他們不僅學富五車，妙語連珠，而且非常認真仔細，對訪談提綱一改再改，從各自的角度講述和評論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別開生面，風生水起，不僅給我們提供了過去不太確知甚至完全不知道的史實，而且給我們開闢了過去沒太細想甚至完全沒想到的評價分析角度。我衷心地感謝這些嘉賓，祝他們感恩節快樂、聖誕節平安、新年順心、永遠健康！希望將來請他們再上歷史明鏡節目當嘉賓，或者索性自己開講，給大家介紹更多的研究心得。
剛才說了一堆比喻，我最願將歷史真相，比作一條地平線：它就在那裡，但你走啊走啊，走了半天，以為走到了，但抬頭一看，它還是那麼遠！那麼，為什麼這麼多人，這麼多的嘉賓，還有這麼多的觀眾，走也走不到還要走，明知永遠也到不了，也還是要追尋那條地平線？——這就是歷史的魅力啊！
英國歷史學家湯因比有一句話：人類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人類沒有從歷史中學到任何教訓。上個星期，我還在想：歷史明明指出了從中南海到秦城監獄是一條最近的路，但是許多人還是爭先恐後地要走上這條捷徑，可見這面鏡子，不起作用啊！
好在，我們“歷史明鏡”節目並不奢望挖掘什麼教訓。這個節目還會辦下去，一周歲前面會有兩周歲，一百期前面是兩百期，我這個首任後面會有繼任……我想，歷史是一團亂麻，我們的每次節目，若能從這一團亂麻中理出一個線頭——就算達到願望了！
高看（每日一圖，與文無關。十一月圖片主題：集市）
北京一家書店辦了個書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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