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仲耘校長的丈夫王晶垚告訴姚監復,1966年8月5日卞被打死的那天晚上,鄧小平的兩個女兒鄧楠、鄧榕找到王家告訴他,以後只能講卞仲耘是高血壓因病死亡,不能講卞是被打死的。鄧氏姐妹沒告訴王為什麼必須說假話,也沒告訴王是什麼人或什麼組織委託她們來叮囑,還是她們自己決定的
老高按:我一直有個問號:卞仲耘並非在暗夜密室中被暗殺,而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活活打死,目擊者無其數。為什麼48年來打人者究竟是誰,一直未見披露呢?
以前人們以為卞之死與宋彬彬直接有關。但通過這麼多年來的追究和爭鳴,澄清了一部分傳言,我們知道了一部分真相:宋彬彬雖然因為給毛澤東戴紅衛兵袖章又親耳聆聽了“要武嘛”的旨意,成為“文革”暴行的符號,但其實她並未像千家駒老先生所繪聲繪色地描繪的“殺了八個人”;也並未改名“宋要武”,她在學生打死卞仲耘校長的“八五事件”中,有尚待查考的有限的領導責任……
但我們不知道另一部分真相:宋彬彬沒幹,那麼,是誰幹的?誰毒打卞仲耘致死?
就算因為是集體毆打,很難確定某人的哪一下出手是致命一擊,但是打人者並未蒙面,總應該將參與打人者的名字推出來示眾吧?
卻沒有。究竟是哪些女生參與施暴?一直處在混沌之中。
實在讓我納悶。這麼多年來,我們不知道打人者究竟是誰——哪怕一個人呢!這是為什麼?
旅美學者胡平寫過一篇文章論及這一問題,他一一反駁了“要對涉案未成年人予以特殊保護”“罪行追訴時效已過”等原因。他認為,歸根結底,原因在當局。48年來,中國政局歷經滄桑,方針政策和法律經歷過重大變化,但是每一屆執政者都沒對包括“八五事件”在內的1966年“紅八月”期間紅衛兵暴行立案——在這件事上倒是一以貫之!
何以如此?胡平透露,據說在80年代,北京市有關司法部門給“八五事件”受害者及家屬提出過一份“兇手名單”,說如果難屬對這些人提告可以判刑。但是一位活下來的受害副校長當即拒絕接受這一名單,因為“名單上全是工人出身的紅衛兵們,而那些貴為高幹之後的兇手們連一個也不在名單上”!
原來,施暴者中有高乾子女,這就是他們始終不被追究不受懲罰的原因——在這件事上,參與打人的工人等家庭出身者倒是沾了“太子黨”的光。
胡平的這一說法,還沒有完全解開我心中的疑團:官方只能管得住官方的媒體,但今天新媒體如此發達,匿名發帖規避舉報責任也並非辦不到的事,但是為何數十上百知情人都守口如瓶?難道都領受了官方“禁口令”,都發下重誓絕不泄露當天施暴者的姓名?——只好存疑,也請各方高人指點。
昨天讀到一篇老學者姚監複寫的短文,他回憶了數年前卞仲耘的丈夫王晶垚對他披露的一件事,並舉出紀錄片製片人胡杰的經歷,可做旁證。雖然姚老所講並沒有直接回答我上面的疑問,但對解謎,提供了一條思考、追究的線索。
卞仲耘死後的鄧楠鄧榕談話
姚監復,《動向》
我在幾年前結識了王晶垚,他是前北師大女附中卞仲耘校長的丈夫。他在家中向我展示了一九六六年八月五日卞仲耘被本校紅衛兵女學生鬥爭、打死後的血衣,和他當天買了照相機拍下的卞遺照,這是真實的物證,也是歷史的真實。他還告訴我八月五日卞校長被打死的那天晚上,鄧楠、鄧榕找到王晶垚家,並告訴王晶垚,以後只能講卞仲耘是高血壓因病死亡,不能再講卞仲耘是被打死的。鄧楠、鄧榕沒有告訴王晶垚為什麼不能講卞校長是被打死的,而要說假話,是高血壓死的。她們也沒有告訴王晶垚是什麼人或什麼組織委託她們這樣講的,還是她們自己決定的。因此,王晶垚不知道鄧楠、鄧榕這個通知的來龍去脈和背景。
安全部門警告紀錄片製片人胡杰
後來,我見過胡杰,他拍攝過北師大女附中卞仲耘校長在一九六六年紅八月被女學生打死的專題影片,受到國內外關注。胡杰告訴過我,他在南京自己家中在計算機上製作卞仲耘被打死的影片時,曾經引用過王晶垚告訴我、也告訴他的那個情節,即鄧楠、鄧榕要王晶垚以後講卞仲耘之死因是高血壓引起的,不能講是被學生打死的。胡杰說,第二天安全部門有人到家裡來,正式通知胡杰,影片中不能收入鄧楠、鄧榕對王晶垚講的“不能講卞仲耘是被女學生打死的”那段話。因此,在後來胡杰製作的卞仲耘之死的影片中,沒有鄧楠、鄧榕告訴王晶垚的那段話。胡杰不知道安全部門用什麼技術手段知道他在家中製作電影時使用了鄧楠、鄧榕對王晶垚的警告,也不知道官方為什麼不准胡杰在影片提到鄧楠、鄧榕的有關講話,當然他更不知道刪去這段講話的命令來自何方和何人下令。
希望還原歷史真相
王晶垚、胡杰的疑問,也是我的疑問。因此,我將王、胡告訴的上述情況和我們的疑團,向關心文革紅八月真實歷史的幾位學者請教過.我只講過王、胡告訴我的上述事情經過與疑問,我沒有作過進一步的推論和缺乏直接證據的結論。因此,海外有關“姚監復說鄧楠、鄧榕打死卞仲耘”之類的傳言,不是我講的原話,而是一種誤傳或別人的推論。我只希望還原歷史真相,認真總結歷史教訓,真正克服文革政治思想文化的遺毒,並消除文革精神創傷的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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