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每个党员入党时都要宣誓“对党忠诚”,但很多人都自认是敷衍应付或少不更事,过组织生活视同儿戏,既没参与建立新疆“教育营”,也没投票支持港版国安法,他们认为自己只是滥竽充数而已。 但这个充数就是对中共基本的贡献
老高按:川普政府发布政策指南,拒绝包括中共在内的“极权主义政党及其附属机构”成员移民美国的申请,这将中共党员与专制政权的关系问题,推到了海内外中国人的视野之内。 以前这个问题属于模糊领域。从美国角度来看,《移民与国籍法》中早有明确规定,但执行中,在中美建交之后,签证官和海关官员对申请入境的中国人是否党员,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忽略就忽略;从中共党员角度来看,也没有将自己的入党与中共重大决策和举措的功罪联系在一起,只要自己没有直接参与,就不认为自己在中共千夫所指的罪行中应该承担什么责任。 从中共党员角度这么看,也似乎讲得通,无可非议。决策集团那些独裁敛财的黑箱作业,一般党员确实并未与闻,绝大多数人也是被割的韭菜。在这个过去全部社会资源、现在大部分社会资源都被中共垄断的国度,他们申请入党,并不是被党章上宣布的最终目标所吸引要为之献身,也并非加入共同信念者的群体从而心有归属,不过就是出于现实利益的考虑。我曾经问过我当时即将大学毕业被吸收入党的侄子:你为什么要入党?他赧然一笑:“马上要毕业了,对求职找工作有好处。” 所有党员,都有一道程序:“入党宣誓”,要右手握拳举起,对着党旗宣读誓词;后来还往往有“重温入党誓词”等教育活动。根据我个人有限的了解,以及有关机构的统计数字,实际上没有几个人真把这个宣誓当成一回事,他们宣誓,就是用庄严的仪式发了一个假誓、撒了一个大谎。如果说:9300万中共党员中,至少有9000万是撒谎进入的,这个党,就是一个撒谎者的超大群体——我这个评语是否过苛? 撒谎这一层意思姑且不论,留待每个党员自我反省。这里要讨论的是,普通中共党员对专制统治,是否了不相涉,井水不犯河水,不用为之承担任何责任?如果真是这样,美国当然就不应该拦截中共党员入境了。 真是这样吗? 时评人长平在德国之声中文网写了一篇专栏文章《中共党员的罪与罚》,讨论了普通中共党员对于专制政治的意义,转发于此,供大家参考。 前几天我转发了中国大陆宪法学者张千帆教授的长文《中西左右:一场跨洋误会》,引起了一些关注和讨论,有的博友还专门写了一评二评文章,让我惊喜。 另一位博友在其二评文章后面跟帖说:“高伐林转发的这一类的体制之内的人发表的言论,得仔细审视;很多荒谬的关键的诡异点掩藏在似是而非之间。” 他讲的也很对,与我每次推荐文章的初衷相符——我总是说“供大家参考”。但是我觉得他说的还不完全:我们读任何人、所有人的文章不都应该“仔细审视”么?(搞笑垃圾、破口大骂、心灵鸡汤之类当然除外)而不仅仅是对“体制之内的人发表的言论”呀。这应该是每一个读书人、思考者对所接触的信息的基本素养。这里,我请大家对我的文字,对我推荐的文字都秉持“仔细审视”的态度。
长平观察:中共党员的罪与罚
长平,德国之声中文网
长平是中国资深媒体人、时事评论作家,现居德国。
美国公民及移民服务局(USCIS)10月2日发布政策指南,表示不会受理共产党或者其他极权主义政党及其附属机构成员移民美国的申请。这并不是一部新法,而是根据《移民与国籍法》中的相关规定强化入境和入籍控制。 这份政策指南据说涉及中国几亿人,但是在中国得不到广泛的讨论。它在新闻报道中的位置,远远不如美国某地的一场火灾,或者非洲某国的一个节日。少数几篇通报此事的网文,也不得不谨小慎微,欲言又止,用“GCD”或者“DANG”来替代“共产党”,用“特殊政党”来替代“极权主义政党”。这并不只是文字游戏。中共党员,在抱怨外国政府打压你们的利益之前,先看看本国政府如何对待你们的利益--外国政府至少不会限制你们获取相关信息并展开讨论。 由于特朗普政府的高调反共,很多中国人误以为只有美国在发生变化,对中共党员身份从忽略到重视。但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刚刚发布的一份调查报告发现,四大洲14276名受调查者中,平均有73%的受访者对中国持负面看法。这一数字较去年上升了两位数百分点,是该调查开始以来中国得分最差的一次。而在英国和澳大利亚,现在对中国持负面看法的人是去年的两倍多。 整个西方世界,从政府到民间,从学者到快递员,都开始重新审视中国影响力。问题是,中国在全球的负面形象中,是否每一个中共党员都应该承担责任;如果是,那么各自的责任有多大?
普通党员是被绑架的受害者吗?
在美国国务卿蓬佩奥看来,中共是一个绑架了大多数中国人的邪恶组织,因此他主张要把中共和中国人区分开来。《人民日报》和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坚持说蓬佩奥是在跟十四亿中国人作对,恰好证实了他的观点。美国政府的政策指南显然认为,除了有足够的理由得到豁免之外,每一个中共党员都应该对这个邪恶组织负责。不过,在很多中国人看来,大多数党员也是被绑架者——尽管他们不会用“绑架”这个词。他们会说,入党是不得已。由于中共控制了全部的社会资源,不入党你可能就没有机会提干,很快抵达职业天花板。在很多人心目中,党员身份就是一份职业考级证书。 我在中国大陆媒体领域工作二十多年,无论在供职机构中如何表现优异,甚至是我自己参与创办的报纸,最高职务都只能做到常务副总编辑。只有党员身份,才能当上总编辑。据业内同行说,现在变得更加苛严了,大多媒体的部门主任也只有党员才能出任。近年来很多与意识形态无关的普通职业,比如天然气公司的技术工人,在招聘中也要求党员优先。 尽管每个党员入党时都要宣誓“对党忠诚”、“永不叛党”,但是很多人都认为自己言不由衷,敷衍应付;或者少不更事,“没有想那么多”。他们中的很多人,利用党员身份,掌握了一定的社会资源进行科研或者社会服务,为人类的整体进步做出了贡献。 不少异议人士也有党员身份——不过在这个法律和政策指南中,并没有多少争议,因为这显然属于应该得到豁免的部分。
中共养了一大帮闲人吗?
那些把定期要过的“组织生活”视同儿戏的普通党员,他们既没有参与在新疆建立拘押百万维吾尔人的“教育营”,也没有投票通过港版国安法。对于中共组织来说,他们认为自己只是滥竽充数而已。 这个充数就是基本的贡献。一位同性恋者在演讲中说,自己为什么要出柜呢?首先就是想对数据库的改变略尽绵薄之力。如果人们看到同性恋人群的真实数据,可能会不再认为他们是少数怪物。同样的道理,中共动辄声称“我们有9300万党员”,那也是将数据库作为武器来威胁反对者。在这个意义上,每一个党员都“功不可没”。 更为重要的是,中共作为历史上迄今最为成功的极权统治者,还真的不会没事养一帮闲人。从中央到基层,条条款款,层层级级,该组织是一个高效运作的专制机器。曾经那些深入到山区抓捕孕妇人流的计划生育工作人员,今天那些前往新疆边远村落拘押维吾尔人的援疆干部,或者在私人企业建立党支部的商界人士,在多伦多、悉尼街头冲击声援香港抗争集会的留学生,都是“普通的共产党员”。 即便那些有了党员身份才能拥有资源从事研究的科学工作者,他们的科研成果也随时可能被党国利用来打压人权,例如在“雪亮工程”中的网络技术。武汉医院里的那些基层领导,绝大多数也必须是党员,他们平时可能都在治病救人,但是在新冠病毒爆发的关键时刻,就变成禁止医生传播消息的帮凶。他们在这场祸及全人类的灾难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恐怕也会存在很大的争议。
拒绝中共党员移民能“保护美国的安全”吗?
由于移民美国在很多中国人看来是奔赴自由世界,改善生活环境,是一种人生进阶,因此,美国不接受中共党员的移民申请,被视作对这部分人的惩罚。事实上,惩罚并不是这部法律的本意,其目的是“保护美国的安全”。 美国政府宣称中国从美国窃取了大量知识产权,其中相当部分就是由进入美国的中共党员执行的。近年来抓获的一些中共间谍为此提供了证据。应该说,由于中共控制社会资源的“党员优先”政策,大多高端科技和军事秘密都非党员莫属,美国的这种控制方式有一定的依据。但是,也有大量的间谍严密地隐藏身份,或者原本就是非党员,甚至以其他国家公民的身份进入美国。 在这里,“保护美国的安全”还有意识形态和政治立场上的敌我含义。即便你不是间谍,移民美国之后也不会与中共有什么勾搭,但是如果你仍然相信极权主义,或者基于“祖国强大”之类的观念支持关押新疆少数民族,支持镇压香港民主运动,对于自由民主的社会制度来说也是危险因素。 在言论自由的社会,这种危险因素应该怎样对待,恐怕会有道德讨论和法律讼诉的空间。但是,无论如何,你不能一边支持极权政府,一边声称自己是清白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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