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講英語的情形可分幾類:有的是他想用英語來解釋自己的意思,避免譯員和外賓不解和誤解;有的是他想套套近乎活躍氣氛;有的是他有賣弄之心;還有的就是脫口而出。不管場合是否恰當、表達是否準確,這些都透露:毛畢竟是一代霸主
◆高伐林
前一段時間我在博客和推特上介紹:國史出版社出版《機密檔案中新發現的毛澤東講話》電子書,由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宋永毅主編,我受出版社委託,擔任責任編輯。最近獲知,這本書已經在Google、Kobo、Apple、台灣pubu書城等發行。 當編輯,逼着我讀書。我說過,讀完此書我增長不少見識,其中一個,是想不到晚年的毛澤東居然相當熱衷對外賓秀一秀自己的英語。在推特上有人半信半疑,這裡我就從該書中隨手摘抄一些毛澤東生命中最後五年在接見外賓的片段。 其實說“晚年的毛澤東”有這種癖好,並不見得準確,可能毛多年前也是如此,只不過我們沒有獲得足夠的資料而已——發表出來的毛澤東講稿,都是經過陳伯達、胡喬木等人整理的,他們很可能就將毛澤東嘴中蹦出的英文單詞,出於各種原因給“和諧”了。我這裡有一個例證: 毛澤東在和外國客人談話時,六次提到“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論斷。最早是在延安期間,1946年8月6日,毛澤東在楊家嶺接見美國記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擔任翻譯的是余光生。此人一度任毛澤東兼職英語老師、會見重要外國貴賓像赫爾利、馬歇爾等,都是他當翻譯。毛澤東說“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余光生譯成英文說:“All reactionaries are scarecrows.”不料,毛打斷他說:“不行,我的意思是‘紙糊的老虎’,paper tiger”。 以下這些,當然並非全部,只是其中比較典型的例證。 從毛澤東這些講英語的情形來看,可分幾類:有的是他想用英語來解釋自己想表達的意思,避免譯員和外賓不解和誤解;有的似乎多餘,是他想調節、活躍一下談話氣氛或者與客人套套近乎;有的,是他有賣弄之心;還有的,就是脫口而出——說明他在文革掌控時局之餘,在學英語上花了功夫、有了實效。不管場合是否恰當、表達是否準確,這些都透露:毛澤東,畢竟是一代霸主,在談話中表現出自信和放鬆:“不管我說得對不對,不管你們聽得懂不懂,都得給我聽着!” 看了這些,是否與我們過去印象中的毛澤東,有了些改變?
《毛澤東主席會見齊奧塞斯庫談話記錄節選》(1971年6月3日) 主席:……我們給它加了一個封號,叫社會帝國主義,social-imperialism。列寧講的,不是我們講的。口頭上是社會主義,做的是帝國主義。
《毛澤東會見斯里蘭卡總理班達拉奈克夫人談話記錄節選》(1972年6月28日) 毛主席:我們這裡早幾年天下大亂,你還不知道呢。 班:我聽說了一點。 毛主席:全國各地都打,全面內戰,就是all-round civil war。現在好多了。 …… 爭論一直繼續下去,1萬年。柯西金1965年來的時候說是太長了,too long,我說,你是蘇聯總理,為了你的面子,我減少一千年。
《毛澤東會見基辛格博士的談話》(1973年2月17日) 主席:那個時候,你們也反對我們,我們也反對你們,咱們兩家是仇人啊。 基:是以前的仇人。 主席:以前的仇人,現在我們的關係說是叫做什麼friendship。 …… 我們兩家出於需要,所以就這樣,(把兩隻手握在一起)hand-in-hand。
《毛澤東會見馬里國家元首特拉奧雷的談話》(1973年6月22日) 你不要看中國有什麼展覽會啊,其實啊,是一個很窮的國家。我說,I say,越窮越好!就會革命啊。西方國家呢,不大行了。
《毛澤東會見法國總統蓬皮杜談話節選》(1973年9月12日) 主席:我是primary school teacher(小學教員),形勢把我逼去打仗。那麼要打呢,就打吧。一打就是二十幾年。後頭還跟美國人在朝鮮打了一仗。跟蔣介石打得多了。跟日本人打了八年。…… 蓬:我曾有機會見到這兩個大國的領導人,他們宣布自己是愛好和平的。我認為他們有理由現在成為愛好和平的人。 主席:我不信。戰爭總有一天是要打的。(蓬無可奈何地舉手向天。)寧可放在這個“打”字上,把第二個才放在和平上——peace,不然就要喪失警惕。
《毛澤東會見基辛格的談話》1973年11月12日 主席:我就跟他宣布,要跟它鬥爭一萬年!就是10千年——ten thousand years of struggle。我跟他聲明,我們兩家都不是社會主義。我們被你們封為教條主義,這是反馬克思主義的。我們也給你一個封號,叫修正主義。所以,咱們兩家都不是馬克思主義。這一次我對柯西金讓了一步。我說,10千年,看在你親自來看我的面子上,減少1千年。你看我多大方啊,一讓就是1千年,one thousand years! …… 他們(指芬蘭)是a country of a thousand lakes(千湖之國)。
《毛澤東會見贊比亞總統卡翁達和夫人的談話》(1974年2月22日) 主席:……好,講得好!Very well,very good! 卡:在我們國內,我們的同志們懂得群眾的重要性。 我們知道我們在獨立時承襲了一個資本主義制度。這個制度把贊比亞人分成了兩部分,即所謂的“上層”和“中產階級”同工農群眾。我們已經在進行反對殘餘的贊比亞剝削階級的鬥爭。…… 主席:你講得好啊。你現在不能當communist……
《毛澤東會見坦桑尼亞總統尼雷爾的談話》(1974年3月25日) 主席:恐怕比較困難一些吧。比較困難一些,rather difficult,比較困難一些。
《毛澤東同柬埔寨喬森潘團長和英薩利副團長的談話》(1974年4月2日) 主席:噢。叫他們給美元,dollars。
《毛澤東會見英國前首相希思談話記錄節選》(1974年5月25日) 主席:那個Watergate Affair(水門事件)我們不懂,為什麼鬧得這麼大。現在英國不會鬧吧?
《毛澤東會見李政道教授談話記錄節選》(1974年5月30日) 又相對又絕對呢,對立統一,unity of opposites
《毛澤東同丹麥首相保羅•哈特林的談話》(1974年10月20日) 主席:(對哈)Sit down, please! …… 主席:中國現在還不行,not good enough。 ……八級工資制,按勞分配,貨幣交換,這些跟舊社會沒有多少差別。所不同的是所有制變更了——ownership。
《毛澤東會見特立尼達和多巴哥總理威廉斯的談話》(1974年11月6日) 主席:……最後還是勝利了,victory。現在,最著名的一個意大利人是Amerigo(亞美利哥)。 威:對,Amerigo Vespucci。 主席:North America,Latin America,都是以他的名字起名的。 威:非常正確。 主席:古代商業意大利很發展。報紙,newspaper首先在意大利出現。 威:是的。 主席:我是在Peking University上過新聞學。 威:那很好。 主席:我的先生對我這麼講。這位先生後來被軍閥砍了。邵飄萍,他的名字也叫邵振青。魯迅知道他。那個時候北京還坐馬車,沒有motorcar。1918年,one thousand nine hundred and eighteen。
《毛澤東主席會見朝鮮勞動黨書記、共和國主席金日成談話記錄》(1975年4月18日) 毛主席:很歡迎,welcome!我發音不好,講外國語。 …… 你今年還要去Europe、Africa? …… 觀察形勢,situation。(指唐聞生)此人是美國人,英文名字叫Nancy Tang。 金日成:……他們不來了,不要等了,主席休息吧。(起身告辭) 毛主席:等一下。(金日成主席又坐下)你們吃飯還是用筷子嗎?two sticks?
《毛澤東主席會見柬埔寨共產黨中央書記波爾布特談話記錄》(1975年6月21日) 毛主席:Very welcome! 布特:我們今天能在這裡會見偉大領袖毛主席感到非常愉快! (毛主席同英薩利握手) 毛主席:(伸出兩個手指)第二次見面了! 英薩利:祝毛主席長壽! 毛主席:(手指柬方人員)Long live you! …… 你們現在是民主革命轉變到社會主義道路,socialist way,兩種可能:一個是社會主義,一個是資本主義。我們現在還是兩種可能。王明、張國燾、高崗、彭德懷、劉少奇、林彪,他們要搞資本主義。以後50年,或者100年,還有兩條路線鬥爭,1萬年還有兩條路線鬥爭。到共產主義的時候,也有兩條路線鬥爭。不然就不是馬克思主義者。對立的統一,unity of opposites,只說一個,就是形而上學。兩個,unity of opposites,struggle of opposites。我相信馬克思說的,列寧說的。
《毛澤東主席接見馬共總書記陳平等談話記錄》(1967年1月17日) 主席:我們黨過去老講群眾路線,所謂“mass 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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