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病房里，简小娟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大李带着陆翔进了病房，院长和护理主任紧跟着进来。大李来到简小娟的床边，扭头看看站在门口的院长和主任，很夸张地轻声叫道：“护士长，护士长，你的朋友陆翔陆先生来看你了！”

简小娟睁开惺忪的睡眼，伸出一只手：“陆翔，真的是你吗？”

陆翔连忙走过去，握着她的手：“是我，你怎么样了？”

简小娟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喃喃地说：“你怎么才来？别再离开我，别走了，别走…”她抓着陆翔的手，又闭上眼睛睡过去。

院长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哼了一声，转身离去。护理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了陆翔一眼，也跟着离开了病房。最惊讶的是大李，她瞪着眼睛，似乎没弄懂眼前发生的事，直到护理主任回来叫她，她才吐了一下舌头，走出病房，顺手关了病房的门。

陆翔众目睽睽下被简小娟紧紧抓着，感到很尴尬，轻轻挣了一下却挣不脱。待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仍有些紧张。病房里很安静，他能清楚地听到门外不远处院长在问大李：“他到底是简小娟的什么人？”

大李答：“他说是朋友，大概是男朋友吧。”

“男朋友？你们护士长什么时候交上男朋友了？还是美国的？”

“我怎么知道。”

陆翔浑身象扎了刺，极不自在。小茹刚去世没多久，他可不想当谁的男朋友，哪怕只是个误会，这样做对不起小茹啊。

他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稍一用力，睡梦中的简小娟感到了，她不但没松手，反而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把陆翔的手抱在了怀里，含糊不清地重复着：“别走，别…”

陆翔怔住了，没想到一向庄重的简小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象木头一样僵立在简小娟的病床前，一动也不敢动，愣了好一会，才试着轻声叫醒她：“小娟，别这样，你醒醒。”

简小娟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陆翔仔细打量着她，想看她是否醒过来了。她的眼睛闭得很紧，眼睛周围有一圈很明显的黑晕，消瘦的面容十分憔悴苍白，额头眼角有许多细细碎碎的皱纹。陆翔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打量过她，他的心被震撼了：简小娟已经不年轻了，二十多年了，她青春已逝，却仍旧孓然一身，表面上她坚强能干，可内心她一定极为孤独，从她抱着自己那只手的样子可以看得出，她一定非常需要一个倚靠。也许很多年前，她就把自己当作心灵的支撑，可自己却一甩手把她抛开，走得远远的，杳无音信，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呢？她的那些皱纹里又包含了多少伤心与失望呢？

简小娟躺在病床上孤独无助的样子，又让陆翔想起了病中的小茹。小茹病重时，陆翔常常这样守在病床边望着她，想着自己对她照顾不周，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总是心怀内疚。面对病床上的简小娟，他突然意识到，这也是一个自己对不起的人，如果说对小茹照顾不周，那么对简小娟却从没照顾过，反而接受了她的不少照顾，从当年得肝炎住院，到陪小茹治病，以及这次小茹爸爸手术，不都是她照顾的，而自己却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只给她带来那么大的伤害，看得出，二十年了，她心里的伤口不但没有愈合，反而继续困扰着她。

小茹走了，欠她的已经不能偿还了，可欠简小娟的感情债还应该有机会偿还。

陆翔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怎么偿还？象小茹爸爸说的那样，再次成家？这段时间一心一意照顾重病的小茹，弄得身心皆疲，还有精力重新开始吗？自己和简小娟年纪都不小了，分别了那么年，现在生活在一起能互相适应吗？简小娟已经习惯了在国内的生活，这个年纪让她去美国重新开始，她会愿意吗？唉，算了吧，还是别瞎想了，陆翔叹了口气，他对开始新生活毫无信心。

他忽然发现自己又犯了以前犯过的错误，为什么不和简小娟交流一下呢？前些年和小茹缺乏交流，不知道小茹的想法，对她误会了那么久，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陆翔打定主意，等简小娟身体好些，一定要和她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