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陆翔很早就醒了，他看看还在沉睡的小茹，拿了洗漱用具，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来到卫生间。头有些沉，他用凉水洗了脸，戴上眼镜，他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当年那个瘦瘦的年轻人已经发福了，头顶上的头发也差不多全秃了，再加上这付眼镜，难怪简小娟认不出自己了。二十年过去，他和过去的自己已判若两人。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当年的简小娟只有二十出头，梳着两个小辫，天真纯洁，还是个小姑娘样子。而现在的她已经是个中年人，成熟干练，严肃得让人望而生畏。他曾经一心一意地爱过她，这样纯洁的感情在他后来的几次婚姻中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也曾经那么迫切地寻找过她，可毕竟那是过去的事，他现在只希望她过得好，也希望她不要认出自己，以免尴尬。

护士值班室在卫生间和小茹的病房之间，陆翔从卫生间一出来，就看见简小娟在值班室忙着，他正犹豫要不要和她打招呼，她已经看见了他，问道：“叶茹的治疗方案签字了吗？”

他忙回答：“签好了，我马上给你拿来。”

昨晚他给小茹和小茹爸爸详细讲解了王医生给他的治疗方案，小茹爸爸完全同意，小茹知道不用再化疗，更是兴奋。当着小茹和小茹爸爸的面，他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简小娟接过他递来的治疗方案，例行公事地翻倒最后一页，看到那个熟悉的签名，不由地愣住了。她疑惑地抬头盯着他：“你是…”

陆翔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是我，陆翔。”

简小娟脸上的表情急剧地变化，疑问，惊诧，激动，看得出她在极力控制着自己，她的声音已失去了原有的平静：“是你，这怎么可能？哦，不不，我是说，真没想到。” 她有些语无伦次。

他尴尬地说：“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你变化真大，如果不是看到你的名字，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你。” 她仔细地打量着他。

“是啊，二十年过去了，我已经老了。”他苦笑。

她没有笑，只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光看着他。

他无法承受这样的目光，又无法躲避，站在那难受得浑身象长了刺。

“陆翔。”不远处有人轻轻地叫他，他扭头看到陆妈妈端着早饭向他走来，他如释重负，向简小娟点点头：“我回去了。”便跟着陆妈妈向病房走去。

简小娟目送着他的身影，直到他进了病房。

简小娟到小茹病房来查房时，小茹和陆翔刚吃完早饭。象平时一样，简小娟眼里只有她的病人：“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一边给小茹试表量血压，一边问。

小茹放心地让她摆布：“挺好的。”

“要是感觉还好，就到外面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今天天气不错。”

她转向陆翔，指指屋角的轮椅：“请家属配合一下，推叶茹出去走走，老躺着对她身体不好。”

她仍称陆翔为家属，陆翔连忙答应。她收好东西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嘱咐小茹：“出去时别忘了盖上毯子，小心着凉。”

小茹和陆翔一起点头。看着她推门出去，陆翔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感谢简小娟依旧把他当作病人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