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天起,米邵成了林珊的固定PT康復師,她並沒有刻意繼續創造奇蹟,卻帶着林珊做最簡單的按摩和電刺激。每次PT課,米邵會扶林珊躺在墊子床上,把她的左褲腿挽上去,左腳襪子脫掉,慢慢按摩她的腿和腳,可林珊一點感覺都沒有。米邵又在她腿上腳上找到幾個穴位,用手指用力按,她不覺得疼,倒像觸電一樣麻酥酥的,按到某個穴位時她的腳趾竟然會動起來。她忍不住好奇地問: “你在給我施魔法嗎?” 米邵笑道:“這幾個穴位刺激一下會幫助你疏通經絡,恢復知覺。” 林珊驚訝地問:“你懂中醫?你會針灸嗎?” 米邵答道:“我先生也是醫生,他學過針灸。我不會針灸,但會指壓按摩,這幾個穴位是我先生告訴我的。” 每次做完按摩,林珊覺得自己的腿腳似乎要醒來了。幾天后,米邵試着教林珊幾個簡單墊上動作,讓她平躺,左膝彎曲,然後伸直,再彎曲,再伸直。開始林珊自己使不上勁,要靠米邵搬動她的左腿,慢慢地米邵減輕手上的力量,讓林珊自己用力,可不管林珊如何努力,左腿還是不聽話。米邵告訴林珊:“我知道你想動左腿,但你的右腿在使勁,你要把右腿放鬆。” 說着,米邵拿個枕頭墊在林珊右腿下,命令:“左膝彎,彎,彎…” 林珊努力試圖彎左膝,可左腿一動不動,右腿倒用力挺得筆直。米邵用手指輕輕敲擊林珊的右腿:“右腿放鬆,左膝彎,彎,彎。” 終於林珊的左膝慢慢地彎曲,左腳隨着收向身體。米邵高興地說:“看,你能做到。再來,左膝彎,彎,彎。” 她們一遍又一遍地練習,開始每試三,四次林珊才能作對一次,練了一陣就幾乎每次都能做對了。米邵教她更多的腿部動作,又讓她做仰臥起坐,開始林珊躺在墊子床上根本坐不起來,要米邵拉着她手把她拉起來,幾天后她就可以自己坐起來了。 墊上練習做完,米邵安排林珊使用健身自行車,這種交叉訓練機林珊在急性康復中心用過,這時林珊的體能大幅度進步,自行車蹬得很輕鬆,可以一邊蹬一邊和坐在旁邊的米邵聊天,她得知米邵大學本科在一所名校讀神經科學Neuroscience,畢業後又進入醫學院攻讀了PT的博士學位,這讓她對米邵的學識更加心服口服,敬佩不已。 與此同時,林珊的OT課也在進步,OT 康復師名叫朵拉,非常敬業,對林珊要求很嚴格。她發現林珊的手指抓握功能已經恢復了大半,而大臂則仍處於僵硬狀態,活動範圍極其有限。朵拉告訴林珊,大多數中風患者康復時一般從離大腦最近的部位開始,對上肢來說應該肩膀最先康復,然後延續到大臂,小臂,手腕,最後是才輪到手指。林珊的手指最先恢復,是個特例。每次上OT課,她先給林珊肩膀部位做電刺激,然後按摩,一套按摩動作完成,朵拉累得氣喘吁吁,而林珊覺得沉甸甸的手臂變得輕鬆許多。這時朵拉會安排林珊做一些手臂練習,比如坐在輪椅里左手拿一塊毛巾擦拭擺在面前的桌子,要把桌子的每一個位置都擦到,這就要求林珊大幅度移動手臂,全身也盡全力配合去夠桌子的每一個角落。手臂得到鍛煉的同時,林珊覺得自己在輪椅里坐得很穩,沒有半點失衡的感覺,她的軀幹也不再那麼虛弱了。 這天的PT課開始時,米邵笑着問林珊:“今天我要讓你面對你最恐懼的噩夢,怕不怕?” 這時的林珊已經對米邵言聽計從,絕對信任,她回答:“只要你肯保護我,讓我做什麼都不怕。” 米邵讓林珊坐在墊子床上,把幾個不同顏色的塑料圓錐擺在林珊腳旁的地毯上,讓林珊把它們一個個撿起來,林珊不由得嘆道:“我的天吶。” 米邵在林珊身邊坐下,一手扶在林珊的腰帶上,示意林珊開始。林珊鼓起勇氣,探身伸出右手。米邵連忙叫停:“不對,用左手。” 林珊心裡暗暗叫苦,但還是順從地伸出左手去夠第一個塑料圓錐,因為緊張,加上手臂控制不好,左手一直在打顫,但她還是堅持着一點點接近那個藍色的塑料圓錐,終於把它拿在手裡。米邵在她面前伸出一隻手:“放我手裡。”林珊做到了。 米邵誇讚:“非常好,再來。” 林珊拿到了第二個圓錐,余光中她看到米邵接圓錐的手卻在她的右側,她此時彎着腰探着身子,如果直接側身把圓錐放到米邵手裡還是有難度,她猶豫了一下,先坐直身子,然後再側身遞給米邵。米邵高興地說:“太好了,看得出你是動腦子了,這是我最想看到的。” 剩下的圓錐離林珊一個比一個遠,而米邵接圓錐手的位置也一次次增加難度,林珊不慌不忙,先集中精力把圓錐拿到手,坐直身子後再遞給米邵,每個圓錐都用兩個分解動作,撿起來,交給米邵。就這樣林珊順利地完成了這個練習,她深深吐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她知道自己終於從對坐姿失衡的恐懼中解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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