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小茹爸爸出院這天，陸翔幫着玲玲把他扶上車，他坐在車裡百感交集，握着陸翔的手，久久不肯鬆開。

陸翔回到病房，把自己的洗漱用具換洗衣物收在一個包里，正準備離開，卻見王醫生查完病房正往自己辦公室走，陸翔忙跟過去和他打招呼。王醫生和他握着手說：“你岳父好些了嗎？”

“好多了，剛出院，我也正要回家，想跟你道個別。前一段我太太來這裡治病，讓你費了不少心，我很感激。她病重的時候，我對你說話不尊重，請你原諒。”

王醫生說：“別這麼客氣，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說老實話，看着病人病情惡化，我心裡也不好受。我們的抗癌藥對原發性腫瘤的控制有一定效果，可控制不了腫瘤的轉移和擴散。唉，我們離攻克癌症這個難關還差得遠吶。”

告別了王醫生，陸翔想到簡小娟，小茹病重時，她一直默默地照顧她，這次小茹爸爸住院，從叫救護車，到手術後的護理，又全靠她幫忙，真該好好感謝她。

陸翔來到護士值班室前，卻見值班室的門關着，護士大李正在門前似乎在偷聽裡面的動靜。見到陸翔，她馬上離開門，不自然地和他打招呼。陸翔問：“護士長在嗎？”

“噢，她…你找她有事嗎？”

“沒大事，我岳父出院了，你們這些日子照顧了我太太又照顧我岳父，辛苦了，我想向護士長道聲謝。”

大李盯着陸翔看了幾秒鐘，問：“聽說你和護士長早就認識？”

陸翔感到她問得突然，愣了一下，但他不會扯謊，只好承認：“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大李有些語無倫次地問：“你能不能幫個忙？幫幫我們護士長，我，還有我們病房的全體護士，都會感謝你的。”

陸翔有些莫名其妙：“要我幫什麼忙？”

大李把他拉到避靜處，指着值班室說：“我們護理主任正和院長吵架呢。這兩天護士長連着加班沒休息，今天一早累得暈倒了，院長聽說倒高興了，院裡要給護士長評全國勞模，前些日子材料報上去了，結果上邊給打回來了，說是事跡不夠典型，護士長這一暈倒，院長說把這條加上去，肯定夠格。護理主任不干，省勞模加三八紅旗手的稱號已經讓護士長累得可以了，再弄個全國勞模，護士長非累死不可。剛才我聽見院長說，別人都有家有口的，只有護士長無牽無掛，能一心撲在工作上，咱院要想爭個全國勞模，非我們護士長不可。護理主任為這話跟他急了，說他為了自己的政績，弄來一大堆先進稱號壓在護士長頭上，害得她一輩子嫁不了人。”

陸翔聽得一頭霧水，只知道簡小娟暈倒了，急着問：“護士長到底怎麼樣了？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大李說：“你幫了忙肯定能看到她。”

“怎麼幫？”陸翔仍不明白。

值班室的門開了，大李扯了一下陸翔的衣袖：“跟我來，我說什麼你都應下來就行了。”

兩個人從值班室出來，走在前邊的是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後面是個穿白大褂的上了年紀的女人。大李迎着他們走過去，指着跟在身後的陸翔說：“院長，主任，這位是護士長的朋友，從美國來的陸先生。”

穿西裝的男人一愣，他上下打量着陸翔：“你是…”

陸翔猜他就是院長了，便上前自我介紹：“我叫陸翔，來看望簡小娟。”

院長狐疑地望着他：“你在美國做什麼工作？什麼時候認識簡小娟的？”

“我在大學教書，二十多年前我還沒出國就認識簡小娟了，後來失去了聯繫，最近我陪…”大李在陸翔腰上捅了一下，陸翔一下明白了，頓了頓，“最近我們才聯繫上。”

護理主任也有些發愣，聽到這裡便對大李說：“既然是遠道來的客人，還不快帶他去病房看看。”

大李點點頭，對陸翔說：“跟我來。”

陸翔跟着大李走向病房，他可以感覺得到跟在身後的院長和護理主任審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