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殡仪馆里，陆翔和家人来向小茹道别。小茹被玲玲打扮得像个天使，躺在鲜花丛中。她的头上戴着假发，那柔软的长发垂在肩上，正是她生病以前的样子。她的脸上化了淡妆，淡淡的红晕象是在害羞，玲玲专门为她设计了一件长袖连衣裙，乳白的颜色是她生前最爱。

让人心碎的哀乐一遍遍地重复着，玲玲和妈妈互相搀扶着，小声地啜泣，玲玲的丈夫小陈搀扶着悲哀得站立不稳的小茹爸爸，陆翔搀扶着泪流满面地陆妈妈，一起伫立在小茹的遗体旁。默默地凝视着小茹安详的遗容，陆翔的心在隐隐作痛，而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和小茹在一起的十年里，他知道自己欠她太多，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让她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也许，有个孩子就会躲过这一劫。前两天，玲玲准备好了为小茹送行的一切物品，让他过目，他总觉得少了什么，却一下想不出什么不对。玲玲好心地帮他想：头饰？胸花？项链？戒指？陆翔连连摇头。小茹不喜欢打扮，对这些不感兴趣。

昨天陆翔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天，累得精疲力尽却一无所获，便信步走进麦当劳要了个汉堡。一对年轻夫妇领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坐在离他不远的座位上，那女孩显然很挑食，尽管父母劝着哄着，却毫无食欲，只是摆弄着手里的娃娃，那娃娃象刚出生的婴儿那么大，躺下来眼睛便闭上，立起来眼睛又张开。

陆翔心里一亮，他顾不上吃完那个汉堡，匆匆来到儿童玩具店，找到了那个会闭眼睛的娃娃。当他把娃娃交给玲玲时，玲玲又一次放声大哭：“我姐好可怜呀，哪个女人不喜欢孩子呢…”

现在，那个娃娃正闭着眼睛，躺在小茹的臂弯里。

“咕咚”一声响，陆翔四下一看，发现小茹爸爸倒在了地上。小陈试图扶他起来，却发现他已经失去了知觉。玲玲妈急得直叫：“她爸，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呀。”

玲玲看他不好，忙掏出手机拨打了120救急电话。五分钟过去了，又一个五分钟过去了，小陈着急地说：“玲玲，别等了，帮我一下，我把他背到我车里，咱自己去医院。”

前来帮忙的殡仪馆工作人员忙制止住他：“还是等救护车吧，你这样又拉又拽的，弄不好加重病情，会出大事。”

小陈吓得不敢再动。

玲玲妈哭着跪倒在小茹爸爸身边：“老头子，你醒醒啊，闺女刚走，你要是出点什么事，让我可怎么办啊…”

玲玲又一次拨打120，对方说已经在联系最近的第一医院，要他们再耐心等待一会，玲玲急得大叫：“还要等？再等下去我爸就没命了！”

陆翔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却不知要打给谁。他的手机上只有三个常打的电话号码, 陆妈妈家里和小茹爸爸家里的电话，还有玲玲的手机。他心烦意乱地胡摁了几个键，手机屏幕上现示出第四个号码：简小娟的手机。这是小茹放假回家那次，简小娟怕她有什么问题，就给了陆翔自己的手机号码，以便有事可以随时联系。陆翔从没打过这个号码，所以早把这事忘到了一边。

看着这个号码，陆翔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通键。

“喂，你好？”电话里传来简小娟那镇静的声音。

陆翔象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便把这边的情况急急地讲了一遍。简小娟听完，依旧镇定地说：“你等一下，不要挂断电话。”过了不到一分钟，她告诉陆翔：“救护车马上上路。我们医院离殡仪馆有些距离，等一会才能到。现在你们查一下病人的脉搏。”

小陈仔细测了小茹爸爸的脉，报告说：“心跳不规则，忽快忽慢的。”

“呼吸怎么样？”

陆翔说：“好像很费劲，呼噜呼噜的，很响。”

“你们赶快把病人的上衣领打开，把他的头仰起来。”

陆翔和小陈赶快照办，小茹爸爸的呼吸通畅了一些。

一直等到人民医院的救护车呼啸而至，简小娟才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