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兩篇博文討論了道金斯關於宗教的書，這裡記錄一個與網友關於宗教問題的討論。那位網友的原文是在無神論者論壇的演講稿。 公開網址：http://www.xys.org/xys/ebooks/others/science/kepu/moral.txt 討論所基於的可能是初稿，所以轉載如下。 另外，因日近假期，休博到元旦以後。預祝各位讀者假日愉快，新年好！】 道德的進化 引文 說那些認為人類道德來自上帝的人跟豬一樣蠢，是對豬的一種侮辱。豬，即使是兩頭隔着領地分界憤 怒對視的發情的公豬，也明白‘和諧’、‘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些道德。是什麼原因導致一些聰明的人類，愚蠢到相信人類的道德不是來自於進化，而是來自上 帝，是個嚴肅的科學問題。 道德的起源 道德到底源自何方？是來自天授或是神啟嗎？又或道法自然？ 大自然只是按照一定的規律運行，其本身並無所謂善惡。某些蜂類會刺殺其它昆蟲然後在其身上產卵。為了子女能吃上新鮮肉，雌蜂會只癱瘓獵物而不殺死，後來被獵的昆蟲會活活被小蜂一點點從內部吃掉。大自然造物主顯然不在意什麼仁慈或者殘忍，而只在乎基因的複製傳播。 道德是我們的主觀判斷。只有在出現了有感知能力的生物主體後，才會有善惡對錯。那我們的道德又來自那裡呢？ 科學證明人類的道德源於進化。 我們可以用一個實驗在幾秒鐘內說明這一點。如果我當着你的面用針刺或者火燒自己手臂的皮膚，你會有難受的感覺。哪怕是你看魔術師表演類似的動作，就算你明知道他沒有在傷害自己，你還是會咬緊牙關不太想看。 我 們會有這樣的反應是因為大腦中的鏡像神經元系統。簡單說這個系統會模擬視覺所看到的動作，這使得我們以為自己也在經歷看到的人所經歷的事件，而你沒有馬上 疼到跳起來的原因是你的皮膚沒有受到痛覺刺激，使你不會誤判。這種‘感同身受’的同情感讓我們天生就不喜歡看着別人受苦。 鏡像神經元只是科學研究 所揭示的人類內置的諸多道德本能機制之一。以嬰兒為對象的研究顯示，人天生就有尋求公平、正義的傾向。甚至猿猴、大象、狗也會喜歡 ‘公正’的行為。對於社會群居性動物中利他行為的存在，我們已經有很好的科學解釋。那些認為自然選擇優勝劣汰所以所有動物只會是自私的看法是錯誤的。 道德的發展 我們進化而來的道德本能，會受到經濟、文化和環境等因素的影響，隨着時代的變遷不斷發展。道德標準並不是永遠不變的。 人 類適應性進化出來的一個道德原則是‘對自己人好，對外人壞’。有研究顯示我們會下意識地將觀察到的人根據種族分成跟自己接近的人和疏遠的人。有些會增進自 己人之間愛和合作情感的大腦神經遞質也同時具有增加我們對外人的敵意的效果。更有理論主張群體外部的敵對壓力是群體內部形成道德行為的必要條件。 人 類道德的發展提高的歷史基本上就是就是逐漸擴大‘自己人’的範圍的過程。自己人最小的範圍是自己，然後是家庭，有血緣紐帶的族群。我們人類大部分時間都是 生活在這種小部落群體之中，直到最近幾千年才有大型農業社會出現。近年繁榮、和平的社會讓我們將自己人的範圍慢慢擴展到民族、國家、全人類，有人主張未來 可以包括一些動物。 以基督教為代表的宗教道德標準，是約2000年前我們還是野蠻人時的道德水平的真實寫照。在聖經中，上帝讓以色列人在戰勝後 “要把異教徒全部殺死，連他們城裡的牲畜都要用刀殺盡。（申13：1）；上帝命令摩西殺死所有米甸男孩和所有被男人睡過的女人，不過可以將處女留下來自用 （民 31:17 ）”。 幹掉雄性然後占有雌性，這是動物進化而來的、試圖傳播自己基因的本能。當然人不是畜牲，不應該學畜牲的道德標準。聖經中 這些我們現在看來駭人聽聞的種族屠殺行為退回到那個時代背景並不難理解：聖經本來就是只寫給猶太人的，所以才會大談屠殺埃及人和其他外族人，所以才會說怎 麼樣打奴隸比較合適，所以耶穌才會說奉差遣來只是救猶太子民，外邦人在他眼裡跟狗一樣。 而人類道德水平真正大幅度的提高只是在啟蒙運動削弱了宗教蒙昧勢力之後的近幾百年內才發生，例如廢奴、人道主義、女權運動、同性戀者平權運動。 道德的未來 未來為了繼續提高道德水平，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批判宗教。教條主義、非理性註定了宗教的道德觀念即落後又僵化。天主教會反避孕反墮胎的立場完全就是在反女性，而諸多宗教都死守舊書反對同性戀者平權也是不可理喻。 天主教會的神職人員被告發性侵兒童，其上司不是將其送交執法機構，而是將其調去其他地方任職以遮人耳目，導致更多兒童落入魔掌；相關的報告打到羅馬教廷請示如何處理，負責處理的人居然說：要考慮教會的利益。這個人後來成了當今的羅馬教皇。 國家、地區和個人所有層面的科研數據都表明信仰程度跟道德水平其實反向相關。是時候排除宗教勢力對道德進化的干擾，進入真正的文明社會了。 我 們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發展道德的科學。人類道德水平的提高，在很大程度上是科學發展的結果。一方面科學技術提高生產力讓社會更富足，使得我們有本錢給弱勢 者更多權利，把更多外人當成自己人；另一方面科學知識給了我們做出道德判斷的基礎。例如同性戀主要是天生的，而且無法改變，這促使我們做出支持同性戀者平 權的決定。如果科學證實同性戀是受環境因素控制、可轉變，那我們會有完全不同的立場。 而未來的道德科學更是會從根本上改變人類關於道德問題的思 考。神經科學發現大腦對一個事實陳述和價值陳述有着一模一樣的反應，事實和價值真的能分開來嗎？現在我們知道大腦內某些化學物質濃度的細微變化就會改變我 們對於某些道德問題的回答，那麼以前那些粗糙的道德哲學思考還有多大的意義呢？能趕上道德科學起步和騰飛的時代，我們非常幸運。 結語 道德並不是由超自然的神所智能設計的，而是源於進化，又被文化所影響； 宗教作為強盜、小偷曾搶走了道德問題的話語權，但歷史車輪滾滾前行，蒙昧勢力終將被拋棄； 擁有了智能的我們要去運用理性和科學去研究和'智能設計'道德，智能設計我們的未來。 我的評論： 不錯，言之有物。 日期: 07/15/2012 07:29:32 雖然不能同意所有觀點，但很值得一讀。 如 果有人說，人的生物學基礎（如你說到 的共情能力）為道德提供了一個基礎，但這個基礎並不能自然產生一套特定的道德標準。事實上，世界上有很多套道德標準共存（假定不同種族，地區人的生物特性 是一樣的）。生物學基礎與最後的道德體系就像計算機操作系統與應用軟件的關係，兩者缺一不可。我不是說這種做法一定對，但想知道在你的理論基礎上如何反 駁。 如果你說，道德標準除了依賴與生物基礎外還與社會和文化有關。那麼宗教就是塑造道德標準的那個“社會文化”中的一個重要部分。這個歷 史事實是不容否認的。至於未來是否仍應如此，這是個社會學問題，不是觀念的問題。前者是一個緩慢的演變過程，後者是靠“頓悟“和“宣傳”可以成就的。 其 實宗教是一個多層次的東西。它至少包括信仰，群體和社會機構。對宗教的批評最好明確是針對哪個層次。例如你批評基督教會掩蓋虐童醜聞，這與宗教信仰無關， 而是教會這個社會機構（以信仰為幌子）為了自身生存而為。這類行為在其它社會機構中（如政府，慈善組織等）是屢見不鮮的。你說到的宗教在道德問題上的保守 態度，也是所有想保持社會現狀的社會機構的共性。社會上的保守派運動並非都來自於宗教。你可以試試在一所名牌大學要改變一些傳統有多難。所以改進的辦法， 也許是增加教會的透明度和引入制衡機制。 我趨向於同意於京的觀點：作為對宗教的全面評價，應該包括宗教在道德方面的積極作用。目前美國的 慈善事業中，教會的作用是非常大的。一般不信教的民眾，遇到家庭困擾，財政困難等也會去找教會。而牧師的訓練中就有如何幫助那些人的專門內容。教皇之所以 受到各國首腦的重視，也因為他在國際事務中發揮着正面作用。而另一方面，無神的社會機構作惡的也很多。這個就不用舉例了吧。提到這些不是以此否定你的觀點 （真正的結論要定量後才能做）。但是至少來說，一個較為公平的立場會更讓人信服。 另外，你的文章能讓我轉載到博客上嗎？ “國家、地區和個人所有層面的科研數據都表明信仰程度跟道德水平其實反向相關” 日期: 07/15/2012 07:44:26 能給個出處嗎？ 最後一句話讓我有點害怕 日期: 07/15/2012 07:46:30 “擁有了智能的我們要去運用理性和科學去研究和'智能設計'道德，智能設計我們的未來。” 希特勒設計的道德，好像 也沒有違反“理性和科學”啊。馬克思主義更沒有了。 作者的回應 可以轉發，沒問題。 作者: oztiger 日期: 07/16/2012 05:20:10 大致回答一下： “生物學基礎不能自然產生一套特定的道德標 准”的說法絕對是錯誤的。近年已有大量的實驗證明人的基本道德觀念極為類似，而且這些標準是內置的天生的。有研究把電車難題拿到世界不同文化中做調查，大家的回答一致，儘管我們說不清為什麼做出某種道德選擇。 教會的事情我不想多說，事關其建立於非理性的基礎之上，一旦訴諸理性，自會慢慢消亡，不做理性修改則會被社會拋棄。 宗教的積極作用都是可替代的。慈善是人的天性，宗教只不過是提供了一個釋放渠道，北歐比美國平均慈善捐錢占GDP搞的多。北歐已經在無神化，沒有宗教的社會更健康，當然前提是社會要夠富足。 關於“國家、地區和個人所有層面的科研數據都表明信仰程度跟道德水平其實反向相關” 其實背後原因是貧窮，貧窮導致信教，也導致社會道德低下。 地區和個人所有層面的數據我在新語絲提過http://xys.cnhub.net/bbs/read.php?id=839223 國家層面的數據,給兩篇論文 Cross-national correlations of quantifiable societal health with popular religiosity and secularism in the prosperous democracies Are high levels of existential security conducive to secularization? 至於智能設計我們的未來，無非就是‘運用我們的智慧和理性，為我們的未來考慮’，有什麼不妥？拿新無神論跟希特勒比沒意義，本質區別是一個滿足於言語爭論， 消滅思想，一個是要消滅肉體。更何況還遠遠沒到排擠宗教思想的地步，還只不過是為了能有個世俗的不被宗教毒害的社會、政府、教育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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