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大年,吃餃子,當年虎落平陽的哥們兒今如何?
體育老師 俺是以食為天的俗人,舌尖上對往事的記憶,比大腦的記憶清晰、可靠,常能助俺複製以往。 眼下吃年餃子的時候又到了,想起了那年在深山裡,到北京來的老姐家吃餃子,面試虎落平陽的哥們兒的往事,唏噓不已,那些荒唐的年月。 自1964年起,以戰備為指導思想,共和國政府在中國中西部地區的13個省、自治區,進行了一場大規模國防、科技、工業和交通基本設施建設,名為三線建設。 幾個國防工辦的大廠,代號“0”(洞)字號,從大地方內遷到圍繞着DY小城的山裡。DY雖是抽枝煙能走通城的小地方,卻自此四周山里藏龍臥虎。 偉大領䄂的布局很偉大。山區苦,內遷的革命群眾早有思想準備。吃得差些,衣着素些。自組宣傳隊,鑼照打、鼓照敲,八個樣板戲輪着演,文化生活和原先在大城市無二。但生活不止這些啊!自古飽暖思淫穢,沒家的單身漢急切尋婚配。 這些重工業廠礦,男多女少。陸續分配進廠的工科大學生,90%以上是單身男性。有些本來是有女朋友的,因分配進洞字號廠、虎落平陽而告吹。如今,在這大山里,兩眼摸黑,哪裡尋妹子? 但在當地人眼中,這些“洞”字號廠礦神秘、優越、高大上。在“洞”字號工作是眾人,特別是年輕人的夢想。漂亮的女孩都想嫁入“洞”字號。山妹子的客觀條件不比大城市的MM差,虎落平陽的哥們兒找對象,不應該是問題啊! 論長相,山妹子大多身材嬌小,面如桃花,活色生香。本來嘛,年輕無醜人!論家庭出身,山妹子非但沒有資本家出身的,貧下中農出身的大把的有,比大都市MM更具優勢。以上兩個硬指標都是明擺着的,容易搞掂。 但婚配不是這麼簡單啊!見過幾個哥們兒,雖然看上了心儀的妹子,最終還是難牽手。原因大多是那種,中國特有的、深入骨子裡的、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地域歧視。無法接受山妹子家庭文化的“土”和“俗”。本來看哪、哪順眼的妹子,怎麼進了她那個家後就變味了? 難牽手,哥們兒急,領導更着急。個人問題解決不好,便軍心不穩,何談抓革命促生產? 自古這種婚配的事是媒婆的事,怎麼能讓領導爺們着急犯難?某洞字廠第一號人物的老婆,俺老姐,自告奮勇挑重擔,定為夫婿排憂解難,誓為廠里幾十號年輕人搞到對象。老姐四十開外,北京大媽,熱心熱腸,時任該廠汽車隊隊長。 老天自來不負有心人。終於在1974年春節前,老姐通過北京朋友的關係,聯繫上當時在DY小城工作的俺。得知本人正在為待字閨中的妹焦慮,高興不已。眾里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啊! 俺老姐,一匹老戰馬,風風火火,披掛上陣。美美的計劃着,趁這年假,把俺妹先收入囊中,再由俺妹牽出廠里小姐妹們,為本廠幾十號光棍都搞上對象。俺妹那廠,可是個以青年女工為主體的輕工業廠啊!俺妹是廠醫務所醫生,和小姐妹們情同手足,哪有搞不定的道理? 想到洞號廠有那麼多虎落平陽的哥們兒,怎麼都能碰上個合適的,把俺那二十有四的妹子嫁出去,本人也興奮不已。剛忙完大年三十,次日,天剛亮就上了老姐派來的車,冒風雪進山,去見十多個老姐事先安排好的哥們兒。這十多個只是頭一批。 大雪封山,道路艱難,有些路段要鏟一段雪行一段,好不容易在下 午兩點多進了老姐溫暖如春的家。不一會便端上了熱騰騰、胖乎乎的餃子,是老姐領導和兒子現包現下的。那種老北京人一揑一個的絕活,不厚不薄的皮兒,面香和着餡香,至今仍在舌尖上。 餃子撐圓了肚子,喝着當地三月三摘下來的毛尖茶,嗑着脆生生香噴噴的瓜子兒,老姐拿出小本子,一頁一個向我介紹晚飯後要見的哥們兒。哇!都是毛宣隊裡數得上的角啊!從智取威虎山的小常寶、楊子榮,沙家浜的胡傳奎、刁得一、。。。。到紅燈記的李玉和,再加上樂隊指揮。 老姐真用心了,這些演樣板戲的角,都是人中尖子,又帥、又革命!和我那在廠毛宣隊演阿慶嫂的妹,正相當啊!老姐為廠里這些哥們兒驕傲,視如自己的孩子。 老姐和領導凡事政治掛帥。但實在想不到,他們整這事,也是如此的政治掛帥啊!老姐怎知,當時俺們這些臭老九,已在懷疑這場運動,厭倦了與人斗,還私下傳四人幫的政治笑話。但哪能把這些告訴根正苖紅的老姐?在她和領導眼裡,那是反動! 早知老姐和領導是這樣的境界,俺就不該來,不該如此興師動眾,讓這些哥們兒為俺而來。俺何能何德,有什麼資格居高臨下,在這些虎落平陽的哥們兒中挑挑撿撿? 耐着性子聽老姐介紹完,事已至此,無論如何,得按老姐的安排,一個個見,不掃大家的興,面帶笑容走完場。那些哥們兒,可都是懷着被俺挑中的希望而來的。 好不容易把十幾個哥們見完後,老姐急切切問,鍾意哪一個?老姐特別提醒考慮小常寶。俺不得不轉個彎兒說,俺妹想找個成熟些的,小常寶不合適。老姐又提出李玉和等幾個。我推脫着說,回去和俺妹商量後回話。 次日起床,見老姐一家三人又在忙活餃子。挆肉、拌餡、撖皮,不到一小時大家圍桌開吃。是北方小磨蔴油拌白蘿蔔豬肉餡的,那個香啊,讓俺怎麼忍心說出那個“不”字。 老姐知道年初二俺還有安排,吃完餃子,喝完茶即送俺出門。沒想到昨晚見過的十幾個哥們兒,早已等在門前和俺說再見。他們都非常優秀,只是如今虎落平陽,都指望着俺幫忙找妹子。壓力山大啊! 回家後,即刻打電話向老姐直說,俺妹想找個不會唱樣板戲的老實人。老姐急切的答道,這樣的人俺廠里有的是。 次日,年初三,老姐就安排了一個某著名工大畢業的,不會唱樣板戲的哥們,到俺妹的廠,直接見了面,最終成了俺的妹夫,一個終身為老婆和女兒鞍前馬後的工科男。 寫此短文時,微信還在DY的朋友,大山裡的洞字號廠如今怎樣?回答是,文革後已人去樓空,雜草叢生。如今DY只有一個廠,蔴袋廠。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