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2021 发小阿华,18岁出头嫁为画家妇。几年前画家夫君应邀到DC办画展,俺特地为他们安排了美西游。从DC飞旧金山,由儿子儿婿全程接待,然后飞西雅图,阔别50年的玩伴再聚首。 那日晨,我在厨房忙活早歺,阿华轻轻来到身边。我说你怎不多睡会儿,她说想和你说话。又回儿时一起围着鍋碗瓢盆转,满屋飘散着西雅图咖啡香。 半个世纪,蒼海桑田。我飘洋过海,身不由己任沉浮;发小坚守阵地,观天翻地复,潮起潮落。 再聚首,人依旧、情依旧。人世间还有比这更纯的情?更醉人的酒? 儿时, 我是医院大院的娃娃头,妥妥的无冕之王。不是因为人大当上娃娃头,是主意大;老妈说的,胆子死大;老师说的,不象女生。 发小阿华是最忠诚的玩伴。当年没在意到,阿华美若金嗓子周旋。这么多年过去后,在两岸三地的华人圈中,真没见谁,美过俺的发小阿华。 周旋
阿华十岁,小美人儿。 阿华50,美人迟暮,风韵犹存。素描by夫君(画家) 注意,周璇的照片是浓妆,优雅职业地摆着Pose,高级专业摄影;俺发小是素颜,天真儍儍的睜着大眼,贫民照相馆拍摄。若去掉嬰儿肥,女大十八变,看50岁素描的脸型,俺发小的相貌,真似周璇。
阿华近照 阿华由兄长抚养,兄妹俩相依为命。兄长在医院办公室上班,是医院共青团支部(团委?)书记,职责之一是组织医院文体活动。每天上班前都有广播操,每周都有篮球赛,和交际午会,还有逢年过节的文艺晚会。 那是五十年代,人爱人。 蓝球场边的一栋二层楼房,我家住楼下医生宿舍,楼上是单身宿舍,阿华在一间六个舖位的单身护士寝室占一张床,是众多护士姐姐的小妹。 俺家兄弟姐妹七个,老爸老妈工作忙,管不了,放学后,我和阿华是一家。我们都吃医院的大食堂,每人每月伙食费9块,一日三餐管饱。 晚间小伙伴们躲猫猫,疯玩到深亱,摸进护士寝室,和阿华钻一条被筒。运气好时,还能蹭上护士姐带回寝室的亱班餐。营养室做的湯面,比大食堂做的大煱饭菜好吃多了。 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值小夜班的护士姐,有意省下给我俩的。护士姐见我和阿华头顶着头,你一口我一口,连湯带水扫光光,开心。 最开心的是去郊区传染病院的周末舞会,医院泒车前往。我和阿华在舞池边为哥哥姐姐们守衣服,糖果饼干,那种又香又甜的奶油夾心饼干随吃,困了就躺在衣服堆上睡去。舞会通常到凌晨才散场,迷迷糊糊隨车颠簸,次日醒来自然是和阿华在一被筒里。 初一我们同桌。凭中学学生证,可以买5分一张的票,看学生场电影。电影多在晚间十一点后开场,零点后散场。这种学生场电影,和学校组织的儿童场不一样,后者一定是有教育意义的、"祖国的花朵" 之类的,而学生场电影任何片子都有。 当年我们㸔过印度片流浪者,美国片乱世佳人、巴格达地毯,中国片亱半歌声等。这些影片和儿童场有教育意义的相比,反差太大,我们似懂非懂,但觉得好看,是另一个世界。 本来看这种没有意义的电影是偷偷摸摸,哪敢开口向大人要钱。电影实在太吸引人了,欲罢不能。没钱怎么办?我们开始设法自已找钱。 只要有新电影,我和发小在下课铃声响之前就收拾好书包。放学后,便撒开两条腿跑出学校,直奔医院洗涤房,目标是那种园柱形,有100毫升刻度配软木塞的咳嗽糖浆玻璃瓶,在旧货店每个能卖三分钱。 我们从一扇小小的木板后门溜进去,在一大堆清洗好的瓶子中,每人顺两个放进书包,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来。去到熟门熟路的旧货店,四个瓶換一毛二分钱。 晚饭后我们玩着去电影院,先用一毛钱买下两张电影票。在电影开泬前的两三个小时里,仰着头一遍又一遍地看那几张电影广告。 散场后,我们用剩下的两分钱,在医院大门边的烧烤店,买两只焼烤得红红的小螃蟹,每人一只。慢慢地嚼,细细的品,又香又碎又甜,捨不得掉下那怕一丁点売屑,最后还把手指黏得干干净凈。 至今山珍海味吃遍世界,再寻不回那、亮着十五瓦昏黄灯光的、小小烧烤店的香甜。 吃完螃蟹,敲开医院侧门。传达室大爷早知我们俩行踪,装聋作哑不过问,深知俺这娃娃头惹不得,惹了日后麻烦多。两人轻手轻脚上楼,溜进寝室,爬上发小的铺位。次日该做什么做什么,免不了上课打瞌睡。 我和发小顺瓶子卖钱㸔亱场电影的秘密,从未被人发现。 初二刚开学时,一剧团到学校选角,发小被选中而辍学。当年剧团是封闭式管理,硬生生把我和发小分开了。幸好初二开了几何课,对几何的兴趣填补了没有阿华的失落。 几年后剧团关门,发小转业到中医附院抓中药。我上大学时, 发小结婚。那时结婚也就是把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我买了卷135胶卷,为他们在公园拍了一组照片,阿华至今珍藏。那年月,能拍摄几十张结婚照的算奢侈了。 那天,一卷胶卷35张底片拍完后,我把胶卷从相机取出交给阿华,由他们自己去相馆冲印。从此别过,正值文革,没想这一别竟是半个世纪! 发小对象又高又帅,可惜是地主出身,初中后便失学。好在哥们8 岁开始画画,失学后整日间用铅笔画素描,童子基本功了得。在社会上㨪悠三年后,终于在郊区一农村小学找到图画老师工作,骑一辆破单车,来往于城郊间,拿着有聊胜于无的薪水。 发小在药房抓药的工资也不高,成家后,再无住在护士寝室的无忧无虑。贫賎夫妻百事哀该经历的,阿华都经历了。安慰的是,青出于兰胜于兰,两个女儿如花似玉,还很孝顺,女婿都是捧铁饭碗的公务员。 来到阳光灿烂的八十年代,画家夫君有了正式工作,尤其是改开后,画油画卖了很多钱,办绘画班也掙钱,能带着阿华满世界旅游。画家夫君有的是艺术细胞,两三年间把世界的美景跑遍。每到一地,阿华欢跑,画家提画笔写生,又添作品无数。 夫君此次应邀美东办画展,阿华隨行,因嫁了地主出身的画家而苦了半辈子的发小,终于享受到了夫荣妻贵,扬眉吐气。 有话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俺想说,此言差矣! 我们俩儿时,为买学生场电影票㸔电影,顺医院的咳嗽糖浆瓶卖钱。说不好听,算偷。长大后我们干干净净,从不取不义之财。 文革混乱时期,中药房领导把贵重药品悉数让阿华带回家保管,免遭坏人浑水摸鱼。俺呢,常常资助专业会议,出手比大公司大方。中国穷时,出钱出力,帮助实验室开展业务,与世界接轨。去年还把实验室大批器材捐了。 阿华此次隨夫君,美东办画展,美西和发小我相聚西雅图,把她美的。回去后,把所有当年的娃娃都联系上了,把大家羡慕死了,得知当年的大院娃娃头,原来早已远走西方。 这是收集了阿华夫君代表作的一本厚厚的书的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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