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新五连炊事班,班长兵哥 5/17/2021 初次见到炊事班长兵哥,是在1968年秋,进花山军垦农场的那天。 五六辆解放牌大货车,经一天崎岖山路颠簸,下午五时许,把我们拉到农场。跳下卡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按名单列队。三个男生排、一个女生排,在营房前列为四个方块。炊事班长兵哥很快从每个男生排各挑出一个壮汉后,来到我们女生排前,把我挑了出来。 不得不配服班长兵哥,不动口舌,仅凭第一眼的感觉,不到五分钟就把我们四个能吃苦、会干活的汉子(俺, 女汉子)挑了出来,组建了他的团队,花山新五连炊事班。我们四条汉子,无不感谢班长兵哥的知遇之恩。 把我们伶进伙房后,安排那三个男生烧灶淘米刷饭橧。然后让我拿了一个大竹筐,他自己挑了沉沉的两筐菜,把我带到离伙房几百米远的小河边洗菜。他自己则返回伙房,教那三个哥们焖饭。然后又往河边走来,想帮我一起洗菜。 这就是当年洗菜的那条小河。此照片是2019年,几个垦友故地重游,女生是我的闺蜜。杂草丛生,营房无影无踪,只有这条小河,一如既往流淌。幸亏有小河为地标,大家得以确认了新五连旧址。 那天我刚开始洗菜,右手就在水中被碰了一下。哇!一条水蛇!惊惶失措、拔腿便跑,喊着:"蛇!蛇!有蛇!" 撞上正向河边走来的班长兵哥。见我脸色剎白,魂飞魄散,从此班长兵哥不派我洗菜了。 花山有各种各样的蛇,河里的是水蛇,无毒。花山人烟稀少,蛇不怕人,居然游过来碰我的手。无论有毒无毒,我是见蛇理智全无,宁让蛇咬死,也不要见蛇的那种恐蛇人种。 当天被蛇吓破胆的狼狈,若是撞上口口声声骂我们臭老九的指导员,十有八九会被上岗上线,当成资产阶级小姐上简报,传遍各农场。 那天班长兵哥把我送回伙房后,让我在小板橙上坐下,兑了杯红糖水递到我手上,自己又返回河边,把菜洗好挑回伙房。切菜、抡大铲、起油锅炒菜。不到两个小时,热气腾腾的饭菜就盛在大铝盆里了。
收拾好了床舖的臭老九们已拿着自己的碗,在几个窗口前排队打饭。全连上下二百来人都端上热饭菜后,才轮到我们自己。饿了一整天,人人狼吞虎咽。 从组建炊事班,到每个人都吃上饭,班长兵哥都没说过一句话,只嗯嗯噢噢、点头摇头、加眼色手势,就教会了我们四人各司其职,摸清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哪跟哪。 不争气出状况的只有我一人,第一天就被蛇惊吓,好几天都难平复那种恐惧。班长兵哥很自责,不该分配我去河里洗菜。但他怎么能料到,会有人那么怕没有踋的爬行动物? 最苦最累的活,是推大石磨,把泡好的黄豆磨成浆、熬豆浆、点豆腐。没推过大石磨的人,推着推着,头晕、想吐、还会打瞌睡。班长兵哥从头到尾都自己一人推大石磨。豆浆熬好后,从伙房后门出去,扯回一种叫酸湯杆的野菜,揉碎出水点豆腐。 此生吃遍大江南北、海内海外各种豆腐,班长兵哥做的豆腐最滑最香豆。
班长兵哥非聋非哑,只是习惯不说话。近两年时间,没听过兵哥说过一句有主语谓语的话。一脸憨厚的笑容,凡事亲力亲为。常言道,言教不如身教,兵哥就是这样用身教带伶炊事班。伙房里从无高谈阔论,人人做实事,炊事班一直是标兵班。 每歺饭前,全连官兵在伙房前的操场上诵语录、唱红歌、祝愿毛主席万寿无疆、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标兵班的炊事班,勿须手举小红本、勿须费口舌祝这颂那,坐在热汽腾腾的大饭橧前,呆看着、等着他们完事。跟着不会说话的班长,俺们四人少了许多恶心。 有一天亱十一二点,突然紧急集合,说有一男一女不在营房,要大家搜山。说按当地百姓习俗,此二人当祭山。睡眼惺忪,要执行此等任务,好恐怖啊!下半夜,搜山结束,被搜的二人混在搜山的人群中回营了,没被抓现行,令指导员失望。 炊事班最大的好处,是不用听指导员训话,但那天夜里紧急搜山这种事是躲不开的。白天在伙房上班,公务在身,造饭事大,班长兵哥罩得住我们。俺宁可在猪圏看猪拱食,也不想听指导员气势汹汹的训话。 为报班长兵哥的知遇之恩,逢年过节,炊事班大操大办时,除了毛宣队巡演在外,俺都会抽空回炊事班帮厨。农场无政府状况时,有人趁机上山谈情说爱搞对象,有人营房昏天黑地打牌拱猪忙,俺甘愿当猪官,养五头猪,直到分配散场。
记得进场的第一个国庆节,班长兵哥带着三个男生杀猪敲狗。我负责宰杀三十来只鸡鸭。俺用行动证明,除了怕蛇,怕狗吠,其他什么都不怕。对越自卫反击战时,隨三人特别小分队【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MzU4Njkx】上法卡山前线执行公务,在枪林弹雨中眼都不眨。班长兵哥把我挑进炊事班,没错! 现代也许已无人知道如何宰杀鸡鸭?如图,一手纠住翅膀,扯住脖颈,另一手扯去颈毛,用刀朝着颈动脉、不深不浅抹1刀,让血滴进盛盐水的容器中,做血旺。将放完血的鸡鸭置于大盆中,用刚烧开的水,淋燙褪毛。再用稻草起明火,熛除绒毛。 毛收拾干净后,开膛剖肚,掏出肫肝腸,分类收拾。肫,切开撕内皮弃污物,切片码好;肠,剪开弃屎,用盐揉搓,洗淨切小节;肝,勿须冲洗,直接切片。切好辣椒姜葱蒜,等着班长兵哥掌勺下锅。 宰鸡鸭的关键是,不深不浅朝颈动脉抹1刀。太深,把血管切断,血放不尽,会影响鸡肉鮮度;太浅,血流不畅,在切口凝结,鸡鸭不死,会带血满地跑。见过杀得半死不活的鸡鸭,流着血惨叫着满地乱窜,残忍啊。 这是西方自由世界的人没见过的,走出国门后,金盆洗手,然当年情景仍历历在目。 辣子鸡、姜焖鸭、炒杂碎,还有那么多猪肉、狗肉。。。。一盆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飘在空气中的高樑烧酒,香醇甜。如果只论吃,花山农场日子好过。现代化养殖的牲畜,已不是从前的味道。 牛是生产工具,山里人,尤其是农民,不吃牛肉,更不会宰牛。连里一头老黄牛,从山上失足摔死,农场吃上一次牛肉。班长从农村来,不沾牛肉。三个炊事班男生操持,炖煮炒,做了几大鍋。忙活牛肉的那两天,班长兵哥没来伙房。 黄牛肉比水牛肉香得多,爱吃牛肉的饱了口福、撑园了肚子。我还把吃不了的晒了牛肉干,藏着慢慢享用,和闺蜜美了好一阵子。 全国大学生农场一个伙食标准,每月九块(工资42块5),其他农场都抱怨伙食没油水。边远落后的花山农场,伙食却开得最好,油水最足。地方越穷物价越低不假,但俺们炊事班长功不可没。养猪、磨豆腐,有这两样,生活就不会差。 当年农场分配后,臭老九们没心没肺,很快散去,没人关心解放军连排干部、炊事班长的去向。俺们炊事班长,不善言语,肯定不会晋级为干部,但也不会如一般复退军人,伶几十块回乡。应该会是转业,有城市户口。 几十年就这么忙忙录录过去了,现在退休闲下来,忆往昔,往事並不如烟。挺想念班长兵哥,希望好人都有好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