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垦农场女排长,八不准,军队执掌分配 4/14/2021 距军垦50年后的今天,仍清楚记得娇小秀气的女排长活生生的音容笑貌,遗憾不知排长姓名。在当年的军垦农场,解放军官长的姓名是不屑告知俺们这些臭老九的。 花山新五连,是一个离省城遥远的花山脚下、隶属于xxxx 部队、贯彻伟大领袖毛主席“五七”指示、知识分子掺砂子、接受工农兵再教育的,非军非民的大学生连队,和同期的上山下山一个性质。不同的是,上山下乡的砂子是农民,收容的是老三届高初中生,没有工资,靠自己从土里刨食。军垦 农场的砂子是解放军,收容的是老五届大学生,每月有工资42块5。 连正副指导员的每次训话都不忘提醒:”你们这些三辈人都没资格揹枪的,给我老老实实夾着尾巴做人。” 连队有四个排,一二三为男生排,四排为女生排。每个排有四个班,战士主要来自本省两所大学的中文、历史、政教、生物、地理、外语、数、理、化系。有十来人是农学院的,还有男女各一名医学院毕业生,兼任连队保健医生。 两所大学中的师范学院,是当年考生最不願去的大学,因而收罗了很多出身不好、其它大学不收的学生。我们班进校时,没有一个出身红五类。于是,花山军垦农场的臭老九出身不好的是大多数。 排长都由穿四个口袋、草绿军装的正规解放军军官担任。炊事班班长,由一个穿两个口袋解放军战士装的兵哥哥担任,其余班长则是根正苖红的大学生。 我们女生排排长是解放军xx医院的护士长,长我们几岁,单身,看来还没对上象。在18岁可嫁的年代,算是有点着急了。能被选派来担改造我们臭大九大任的,当然是军队MM中的佼佼者。 排长很优秀(网络图片致谢),但着装常常违军纪,军装内不穿白或土黄衬衫,代之以的确良花格衬衣, 排长的花衬衫比图中的艳丽。那执着的、点缀着军装绿的花格衬衣领,表明排长是爱美的MM。爱美的MM一般不会整人,俺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排长。在俺的字典里,只究人性不讲阶级,不整人不举报人的都是好人。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第一眼的直觉很重要。倘若第一眼印象不好,以后要改变就有点难了。俺对排长的第一眼很准确,她不整我们这些臭老九。偶尔有意端着严肃,但持续不了十来分钟。对我们明里暗里犯的事,睜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上岗上线到反毛反共反社会主义。 女生排四十来人,同住在一间低矮的、茅草为顶、木板为壁的长方形大营房里。唯一的房门开在墙的转角处。两排木桩搭的通舗顺墙而立,每个舗位约70公分宽,两舖位间零距离。说梦话时,邻近几个铺能听见。排长睡靠门第一个舗位,任何人进出都要先经过的舗位。 进场的第一件事是按名单列队,由炊事班长从每个排各挑一人,组建炊事班,为没吃中饭、个个饥肠辘辘的臭老九们造晚饭。我幸运地被班长兵哥哥相中,窃喜。围着鍋台转总比脸朝黄土背朝天强。 被挑中的三男一女,转瞬即高高兴兴跟着班长兵哥,钻进预先准备好的伙房,烧灶淘米闷饭。其余各提着自己的背包进营房,占舖位,打开行李舖床。眼见着炊事班的四人,都只能睡别人挑剩的舖位了。 俺闺密就是闺蜜,为我抢先占领了离排长最远的舖位,和排长的舖位在长方形对角线的两端,说梦话排长听不见。其实这个铺位不用抢,营房破旧,花山地势低,潮热蛇多,角落上的舖位被蛇扰的可能性大。进场第一天,谁都不知道花山蛇的可怕(另文)。闺蜜一门心思,只想把我这口无遮拦的,生怕说出反动梦话的,安置离领导越远越好。 排长的邻位,由一个政教系的女生抢占,此人自认为此舖位非她莫属。其未婚夫在师部任参谋,不知进场前是否扯证,反正人家的派头是军人家属。她自己也有里外军装,只是没有一颗红星头上戴,没有革命的红旗掛两边,其余都和排长一样,也在军装内穿花格的确良衬衫。 政教女无红标记的军装代表军人家属身份,花的确良衬衫代表经济实力,那年头的确良是稀罕之物。当年有的资产阶级苗子,有不少海外舶来的花花绿绿行头,质地已经不是国内稀罕的的确良。但这些资产阶级苗子,㚒着尾巴做人,尽量不带不打补丁的、灰兰两色之外的衣服进农场。 政教女在我们这群根不正苗不红的面前,处处透着优越。俺们哩,明知出身不好,全无可能嫁给部队的,却明里暗里说,若俺想嫁部队,起码要嫁个师长。 这句话还真戳中了政教女的软肋,别以为俺们不知道,你那位参谋不带长,打屁都不响,不就是部队机关跑腿的? 各排长给臭老九们上的第一课是叠被子,要把被子叠得象豆付干块样的方正。军用被子的棉胎硬实,容易成形,老百姓五花八门的棉胎,很难叠方正。训练多次都不成,尤其是清晨起床号响后,两三分钟,就要起床叠被穿戴好,立在主席像前早请示,更难把被子折叠有棱有形。排长最终只得睜一眼闭一眼了。 次日,全连集中,宣布为全国军垦大学五届生制定的八不准。具体条文忘了,大意是:不准谈恋爱;不准进异姓营房;不准一男一女压田坎;不准请假;不准探亲;不准写信;不准哼靡靡之音;不准三人並排走(三人以上竖成行是部队的规纪)。 指导员宣布八不准时,虽然气势汹汹,但执行时枪口还是往上抬的。例如不准写信,很快就废了。离营房500米处,有个只有一个邮递员的乡邮局。邮递员骑单车,经数十里崎岖山路去县邮局收寄函件,两天一个来回。全连从官到兵,都迫不及待的盼着乡邮员揹着鼓鼓的邮包,从县城返回。 进场不到一个月,俺大学同班的两个女生,先后接到老爹去世的电报,不敢请假奔丧,躲在被子里把眼睛都哭肿了。肯定是俺们排长不忍,到连部汇报请求,当即破了八不准中的 ”不准请假”,让二人返省城奔丧。 值得一提的是,两个女生都是国民党军官的小老婆所生。她们划为历史反革命的老爹,风烛残年,受不了相依为命的爱女离去,才不到一个月就走了。准她们假,为国民党军官奔丧,若在地方,是会被上岗上线,吃不了兜着走的。可见当年解放军连排干部,尤其是我们的排长,是讲人性的。 部队是阶级最纯洁的地方,有灯下黑的安全,无人举报。民不举则官不究,两个女生一周后按时归队,风平浪静。 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刚进场时告诉过我她们老爹的嘱咐。一个的老爹交待,找个有身份的结婚,总不能几辈人都受欺负;另一个的交待是,找个工资比别人低的单位工作,不被人妒忌才可平安。两老爹的去世都在意料之中,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八不准中最重要的是不准谈恋爱,不准男女生单独有接触。原来的男女厕所,各在一个大茅棚隔开的两边,为避免男女借上厕所的机会同路,在离女厕远远的地方,另盖了男厕所。对于二十出头的五届生,最招人诅咒的就是不准谈恋爱这一条。 进农场时,文革仃课已两三年,文斗武斗,你唱罢了我登台,乱得一鍋粥。相当多的女生,不顧大学生不准谈恋爱的政策,趁乱已交上了男朋友。那年代,女大学生在婚配市场是香饽饽,没有剩女一说,要分手也是由女生提出。 进场前己交上男朋友的,心思相对单纯。除了学毛著、吃饭睡觉和劳动,就是等信。有些女生,每次邮差返回时都有信。没有交上男朋友的女生,看着别人拆信,心有戚戚焉,军垦何年何月是个头?指导员训话时,总说要有长期在农场的准备,岂不是要大家孤男寡女一辈子? 我们排长和那些进场前没敲定男朋友的女生们,都无信可盼。想当初,被轰轰烈烈的锣鼓声送进农场,肩扛着前所未闻的改造大学生的光荣使命,排长意气风发。两三个月的新鲜劲过去后,排长也寂寞了,也发愁这样的日子是否有个头? 全连只有指导员和连长二人,有允许家属来连队探亲的资格。记得指导员老婆带着儿女来过两次,住在几个男生搭建的、也被他们称为配种站的茅屋里。我们没有见过连指导员夫人,男生们说,指导员恨不得把夫人锁在箱子里。指导员不想让夫人和这些正值妙龄的女大学生对撞,避免让那些嘴嗅的男生们贬损。 指导员不但有家属进场探亲,还时不时带着毛宣队四处巡演,吃香喝辣、风光无限。指导员的生活看来比在正规部队中更滋润,常常在训话时说:”农场的生活是很幸福的,你们不要生在福中了不知福。我从进场的那天,就没打算过离开,大家要作好长期在农场的思想准备。” 看来,指导员完全不理解我们女生排排长,全排最寂寞的一个人,看着青春一天天逝去。来自于大医院、待嫁闺中的排长,根本不屑和其他几个也穿军装的男排长交谈。排长更不能和我们这些女臭老九,包括邻舖的政教女吐半点心声。 相对于排长,女生们、尤其是我的同类人,都谈不上寂寞。每到上山割茅草砍柴时,都会和闺密或好友离开众人远远的,边干活、边说知心话。彼此说自己看过的书、听过的故事,哼靡靡之音,甚至交换看家信,收工时恋恋不捨分手下山。 进场一年后的一天,突然传来令人振奋的消息:师部要派慰问团来我们连访问,慰问团由独立师师长带队,连司机在内一行四人。 此消息对执行八不准的花山农场,犹如荒漠甘泉, 上上下下无不期盼。清掃房前屋后、炊事班杀猪敲狗宰鸡鸭。花山农场的伙食本来就油水足,师座驾到,臭老九们跟着过年。 陪师座出行的,除了吉普车司机,另二人是帅哥才俊。我们排长的机会来了!看着难掩兴奋的排长,我不由得想到沙翁在 ”战争与和平” 中的那句话:”娇小的公爵夫人,活像骑兵团的一匹老战马要出动了。。。。” 花山用两大传统待客。抵场当日晚间,观看毛宣队泬出,于政治大方向、于娱乐都是重头戏,更何况师长访花山,缘起耳闻我们毛宣队的名声。我们排长和连指导员陪同观看泬出,师长对当晚的泬出实在太满意了,当下决定了之后的省城师部调泬。 次日是蓝球赛。驻扎花山的七营,有一个勉强合规格的水泥蓝球场。深山中有这么个球场,堪称奢侈。平时主要用于练刺杀,各连队毛宣队排练。为师长一行的到来,安排了男蓝女蓝各两场、共四场球赛。女蓝的两场分别是我们连女子球队,对当地农校校队、及一个三线建设洞字号厂队。
臭老九多为戴眼镜的读书人。冬季起床号吹响时,天不见亮,只见面对面的两排通舖上,玻璃瓶底似的眼镜闪亮光。戴着高中度近视眼镜的MM们,是上不了球场的,全排女生能上场的也就六七个。这支女子球队根本称不上队,主要依靠女生排的四个女生,加上排长MM。几乎都是五人包打全场,当天两场之间只休息一个多小时。 我们四个来自不同校系的女生,进场前至少打过系队,虽是临时凑合,实战几分钟后便进入状态,在那深山老林中哪有对手?哪怕踱着方步运球,胜那农校校队、及那洞字号厂队,是小菜儿一叠。 我们四人心照不宣,当天两场球的目的是,捧出排长MM。让论个头和技术都无优势的排长打中锋,恨不得把所有的进球机会都给排长,以吸引那两个年轻军官和老师长的眼球。我们四人,一如既往,破衣烂衫上球场。比上山砍柴割茅草,只差腰间一根绳和一把弯刀。 那天的排长MM,众星捧月,出尽风头,也许是她生平最得意的一天。排长MM自此不出名都难,还怕寻不到如意郎君?排长对我们四人,自然是感谢万分。 师长一行回去后不久,毛宣队调泬。在此期间,军垦各农场天翻地覆! 全省几个大学生连的臭老九们,忍耐一年多后,趁文革之乱造反了!真是物极必反。我们农场一个中文系女生,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话,打了副指导员一记脆生生的耳光。 农场陷于无政府主义状态,八不准全被废了,无人上山劳动了,男男女女互窜营房,整日打牌拱猪,谈恋爱的成双成对往山里树林里钻。全连只有炊事班照常为大家闷饭,本人照常煮猪食养五头猪。接下来,许多人索性离开农场自消遥,直到分配才回场。 真想不到啊,十七年寒窗苦,外加近两年军垦劳改,关系一生命运的工作分配,竟由几个背景风马牛不相及的解放军连排干部执掌。 连里先公布了分配方案。所谓方案,只是分配多少人去某地,和校际专业没有ㄧ毛钱关系。然后是报自願,想去何地。照顾男女朋友关系被列为第一考虑,也就是说,己确定了关系的先考虑,这让场外有男女朋友的占尽了便宜,好地方大多被他们占了。 那些听党的话,大学生不准谈恋爱,而没在进场前找好朋友的乖乖男乖乖女们,实在想不通啊,这党的政策,怎么能这样此一时彼一时? 在农场无政府状态后谈上的,以照顾关系为名,实为双双被填坑,到最没人愿去的边远穷困山区。最最差的一个坑,由打了副指导员一耳光的那个女生,和她在农场好上的那个男生去填。被打了的副指导员,最终总算报了一剑之仇。 当时全省文革分两派,用现在的话语,相当于政治正确派、和不讲政治正确派。前者多是出身好的、听组织话的乖乖男乖乖女,是少数派;后者在花山农场是大多数,多是不与组织同心同德的、调皮捣蛋的,甚至还有些算得上是漏划右派。 我们农场所属部队,是支持政治正确派的。分配特别强调,要两派一碗水端平,即好地方差地方两派都按比例摊,不厚此薄彼。解放军连排长们真是太可爱了,贯彻一碗水端平,絲毫不打折扣。不整和他们不同派的,分得心服口服,比预料中的好多了。 分配中吃了亏的,是政治正确派中出身好的。明罢着,他们吃了两派一碗水端平,和照顾男女关系两大原则的亏。若是由学校分配,绝对是先考虑出身成分,绝对不可能把出身好的分到差的地方。于是分不好的政治正确派大叫,早知道如此,就不政治正确了。政治正确反害自己,让对立派的狗崽子们钻了空子了,颠倒乾坤了,叫人怎么想得通啊? 阶级最纯碎的部队,只知贯彻派系一碗水端平;只知照顾男女关系,敢做出这等分配,欺负了出身好的阶级弟兄。又是一种灯下黑!进了部队的都是好出身,不怕被告不讲阶级路线。贯彻两个分配原则己夠复杂,再要考虑家庭出身,三个变数,岂不更难了! 的确,部队官兵都是经过严格政审才穿上军装的,大家出身都好,还有必要再讲阶级斗争?要爭要比的,只是爹的官大官小,以此分高低贵賎。在他们眼中,出身好与不好,受了十七年封资修教育,都是臭老九,何况上级没指示要照顾出身好的。 我们球队的四个女生,都被照顾了关系,分到了男朋友所在地。今日各在东西,都不会忘记当年和排长的情分。 写此文,聊表对当年的闺密和排长的怀念,也记录一段五届生进军垦的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