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足迹(11)】
巴塞罗那：巴特由之家（3）
伍加，2011年11月22日，周二
从建筑结构上看，我对巴特由之家中的“日光天井”印象最深。在大型建筑物中，只有位于最外围的房屋可以受到自然光源即太阳光的照射；而位于建筑物中间的房屋就无法接受自然光的惠顾。比如我所在的办公楼就是这样，周围一圈儿的办公室有窗户，特别是主任、院长的“楼角办公室”（Corner Offices），两面墙上都有大玻璃窗，屋内宽敞明亮，屋外风景优美，令人羡慕。可是位于大楼中心的一排办公室里没有窗户，有些人只好在墙上画个窗户，或贴上风景画，用来减少四周面壁所形成的压抑感。这样无窗户的办公室一般都是分给新来的老师，或者兼职老师和研究生助教们——没办法，这些办公室总得有人用吧？其实建筑师在设计大型建筑物时，可以从结构上解决这个问题，其中最简单的方法是在四面房屋中间设置一个方形空地，自下而上直达屋顶，让太阳光能从建筑物中间垂直照射下来。因为面积较小，光线被高屋围堵而显得较暗，状如深井，所以这样的一块立体空间叫“天井”。
然而，巴特由之家中间的天井却格外明亮，而且光线的强度自上而下衰减的速度似乎放慢了，这里面自有安东尼·高迪的深思熟虑和别具匠心。首先，整个日光天井采用了蓝色基调，让人首先想到蓝天（下图），在视觉上感到辽阔深远。其次，这些蓝色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多变的。用来装饰天井的陶瓷贴片有深蓝色的瓷片，有浅蓝色的瓷片，还有四边突起的蓝色瓷片。它们相间排列，间隔使用。这些蓝色瓷片的分布排列有什么规律呢？
“均衡”可能是高迪装修这个日光天井时采用的一个设计原则：要想让阳光均衡地进入到内宅的每个房间，窗户的尺寸要上小下大，瓷片的颜色则要上深下淡。这其中的道理很简单：阳光是由七种有色光组成的，深色能吸收更多的有色光，浅色则反射更多的有色光。由于天井的上部阳光充足，在天井的上部就采用密集的深色贴瓦；天井下部的阳光变弱了，在天井的下部则采用更多的浅蓝色贴瓦，这就达到了日光照射与反射的均衡。再看窗户的大小，位于上层的窗户尺寸较小，而位于下层的窗户逐渐变大，这也达到了各个房间接收日光照射量的均衡。
到了二楼的高度之后，日光天井墙壁上的彩色瓷砖贴片基本上就变成从纯粹的浅蓝色瓷片向纯白色瓷片的过渡阶段（下图）。如果你再留意那些用蓝色瓷片的排列方式所构成的图案和网状窗户围栏，以及室内的金黄色的灯光的陪衬，会让你感到温暖、协调、均衡和惬意。
日光天井的四个角最难装饰，如果让两面墙上的瓷片在这里形成一个 90 度的直角，这样的设计方案省工省料，易于施工，但是那样做的效果既不美观，又违背了安东尼·高迪的“曲线为上”的设计原则。于是，安东尼·高迪采用了几片细窄的瓷片，在两片墙的结合部排列成一个过渡圆弧；这就使得两面墙壁协调相连，衔接自然。你再仔细看看那日光天井顶部拐角处的三角形楔状装修块的瓷砖贴片，它们的切割和排列也很有讲究：它们的形状多姿多彩，它们的结合严丝合缝，它们所组成的横线、竖线、斜线都有精心的安排。
请看下图中窗户下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初看起来我还以为那是暖气片，听了介绍才知道那是栅栏式通风系统。它上面的每块板都可以独立旋转开闭，自由活动，这可能是模仿了鱼鳃的原理。
下面的左图是一个房间里的灯光设计，屋顶的吊灯和墙壁上的挂灯都是黄铜颜色，配上淡黄色的墙壁和灯光，整个房间呈现“春天般的温暖”。下面的右图是一处过道，它的拱形屋顶很有特色。走在这样的过道里，你是否会有走在某种动物的腹腔里的感觉？
安东尼·高迪很善于使用悬链拱，这是基于“悬链线”形体的拱状结构。他在圣家大教堂里就使用了不少悬链拱，在巴特由之家他也使用了这种拱形结构（下图），在灯光和色彩的衬托下，构成一个奇幻的视觉空间。
所谓悬链线，就是自然下垂的绳链所构成的曲线；一根自由悬挂着的链条，就会自然形成这样一条悬链线。该曲线看起来很像一条抛物线，其实悬链线和抛物线是两种不同的曲线，它们拥有不同的数学方程。只有在水平方向均匀载荷的情况下，悬链线才是抛物线；但由于悬链的自重是沿曲线方向分布的，水平方向的载荷分量并不均衡分布，所以自然悬链不是抛物线。另外，自然悬链线的形成要求绳链的横切面完全相同，所以像圣路易斯市的上细下粗著名拱门所构成的曲线严格说不是悬链 线。看到这间布满悬链拱的房顶小阁楼，我在想，在高迪的时代，它是如何绘制悬链线图纸的？他又是如何根据图纸去实际下料、制造这些悬链拱的呢？有许多东西 虽然设计出来了，但造不出来，比如中国的先进飞机，除了材料制约之外，还有工艺水准和制造水平的制约。
巴特由之家楼顶上的烟囱也富有特色（上图），它们四个一组，并排站立；上直下弯，外表华丽；每个烟囱顶部还盖着一个三角形的帽子。从整体印象看，这样一组烟囱仿佛是一排头戴钢盔、身披胄甲的勇士，雄赳赳、气昂昂地站立在房顶。考虑到房屋前脸上部装饰有龙的形态，这几组烟囱或许就是再现圣乔治或者加泰罗尼亚的庇护神 Sant Jordi 勇斗恶龙、拯救人类的故事场景；那个有名的立体十字架仿佛就是勇士手中的利剑。
上面两图展现了安东尼·高迪所采用的平面装饰艺术。左面的图形拍摄自屋顶上的一面墙体，那些五光十色、形体各异的彩色瓷片是高迪最喜欢使用的装饰材料。右图则是室内墙体的装饰艺术，那些网状花纹会在光照下折射出荧光。  
在展览大厅里，还有一些高迪设计的家具（上图）。这些奇形怪状的家具的复制品以及微缩品均可在巴特由之家的礼品店里买到。
安东尼·高迪是位富有想象力的建筑师，他为巴塞罗那留下了二十七座有名的建筑，其中有七个建筑作品被列入了世界文化遗产。这样的成就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到目前为止的人类文明历史是这样的。因此，到巴塞罗那旅游，你绝对绕不开高迪；正如有人形容的那样：整个巴塞罗那就是高迪。他为后人留下的不仅是建筑文化遗产，而且还有精神遗产。高迪似乎是个工作狂，终身未娶。在高迪一生的最后阶段，他把圣家教堂的设计和建造看成是自己的生命，1925 年干脆搬到教堂的工地去居住。1926 年 6 月 7 日下午，高迪过街时被一辆电车撞倒，当时他衣衫破旧，路人认为是流浪汉，把他送到医院，三天后去世。高迪的遗体就安葬在他的遗作——圣家教堂的地下室里。
立体房屋犹诗画， 泥砖建筑有魂灵。 师法自然创新意， 高迪妙手成永恒。
伍加，2011年11月22日，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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