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习作(15)】
圈套（8）
伍加，2012年2月7日，周二
肯尼斯·巴恩斯面色苍白，一脸病态，满嘴只有稀疏的几颗牙，说话跑风，因而口齿不清。他走到证人席举手宣誓，然后坐在证人席上，向全神贯注的陪审团陈述这桩案件的详情。这位曾经卖过毒品的在押刑事犯人，似乎做了充分的准备，想要揭露有关 2003 年 8 月 28 日炸弹人质抢劫案的全部内情，以便换来自己的减免刑期。
肯尼斯·巴恩斯说，是玛乔丽·阿姆斯特朗设计了整个阴谋计划，并组织了一帮人实施这项阴谋计划。参与这项计划行动的有比尔·罗斯坦和布莱恩·威尔斯，其中布莱恩之所以参与这个冒险行动是因为他需要金钱，这位外表安静的比萨店员工和一名吸毒上瘾的妓女有着长期的秘密关系。布莱恩通过一位朋友买到毒品，把毒品送给这位妓女享用，以便讨得她的欢心，并以此换取她提供的性服务。
就在炸弹人质案爆发前的几周，布莱恩·威尔斯陷入了金钱危机，拿不出现钱购买毒品。正在急需金钱而又走投无路之际，他就听从玛乔丽·阿姆斯特朗的吩咐，上了贼船，同意装扮成炸弹人质，去抢劫银行。但是，直到他在案发当天的下午身上佩戴炸弹之后他才知道，他被欺骗了，那套定时炸弹不是假的，而是真的。在他试图逃跑时立刻被抓了回来，强行套上炸弹装置并上了锁。
当肯尼斯·巴恩斯在向法庭陈述作证时，玛乔丽·阿姆斯特朗烦躁不安，表现出非常愤怒的样子，不时地向她的律师耳语。有几次她实在怒不可遏，脱口断喝：“骗子！混蛋！”遭到法官的严厉警告。听着别人这样陷害她，她简直无法忍受，极度痛苦。
10 月 26 号，当法庭辩论进入第八天时，终于轮到玛乔丽·阿姆斯特朗发言了。站在证人席上的她，精神亢奋，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在两天时间内共讲了五个半小时，仍然余兴未尽。乌黑油腻的头发垂在双耳的两侧，随着她的声调和手势时而抖动，时而摆动。每次开口，都会有一连串的单词像连珠炮似的从玛乔丽的嘴中喷涌出来。她甚至嘲笑、奚落她的律师：
“律师先生，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她蔑视、贬抑公诉人：“如果这就是你攻击我的证据，我可以告诉你，这真是个非常可怜的案子。”
她哭闹，她叫喊，她捶胸顿足。有二十多次，法官不得不命令她住口，但这种命令往往是徒劳的。
在玛乔丽·阿姆斯特朗作证的第一天，她只提到一次布莱恩·威尔斯，而且还是在长达一百分钟的恶骂讽刺的最后十分钟里：
“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布莱恩·威尔斯，我从不认识他。只是在他被炸死的当天，我从新闻里听到了他的名字。”
陪审团并不相信她的说辞。在经过长达十一小时的审慎讨论后，由七名女人、五名男人组成的陪审团达成最后的裁决：玛乔丽·阿姆斯特朗有罪；她的罪行包括：持枪抢劫银行、阴谋组织犯罪行为、在暴力犯罪中使用爆炸装置。这样的罪行会被判终生监禁。
七年之后，炸弹人质案中悬而未决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案情似乎已经全部水落石出。
但是，有一个人并不这么认为。这个人的名字叫吉姆·费舍尔，美国联邦调查局的退休调查员。这位 64 岁的刑事司法教授在观看布莱恩·威尔斯被定时炸弹炸死的录像时受到极大的震撼，他决定深入研究这个案件。于是，他收集了所有关于这个案件的新闻报道和法庭资料以及联邦调查局（FBI）公布的证据，在业余时间仔细研究。费舍尔的结论是：玛乔丽·阿姆斯特朗不可能是这个复杂案件的主谋。
作为他的论据，吉姆·费舍尔指出，联邦调查局行为分析部门公开的资料有如下结论：“本案的特点显示出主谋者做了精心设计，她/他可能有多重目的，但是金钱显然不是主谋者的主要目的。”换言之，抢劫银行绝对不是本案的要点。
因此，说玛乔丽·阿姆斯特朗为了金钱和遗产雇凶杀父，因而策划了绑架人质和抢劫银行，这样的说法站不住脚。不管是谁策划了这起阴谋，她/他并不关心布莱恩· 威尔斯能不能抢到金钱，也不管他是否能把抢到的金钱缴出来，她/他只是要驱使布莱恩·威尔斯去玩“寻物游戏”，从而创造出一个复杂的谜团，让警方疲于奔命，像无头苍蝇一样东奔西突。
反观玛乔丽·阿姆斯特朗，她并没有这样做的动机，这也不符合她的性格。
但是，如果不是玛乔丽主谋，那么谁是本案的主谋？
吉姆·费舍尔认真研究了联邦调查局的资料后，他把目光锁定在制造炸弹的人。“此人精于使用各类金工器械”，“节约简朴，善于收集使用各类废旧物品制作各种新玩意”；他能对各种手工制品感到自豪。对于吉姆·费舍尔来说，这些性格特征都与比尔·罗斯坦很相像。
比尔·罗斯坦就居住在电视发射塔的旁边，他同意把一具死尸放在自己车库的冰柜里。这个干杂活的手艺人有能力制造出非常复杂的爆炸装置。尤其重要的是，只有比尔具有这样的特征：善于用书写的指令去指挥别人。
在吉姆·费舍尔看来，比尔·罗斯坦从一开始就玩警察于股掌之上，让警察去浪费时间完成所谓的“寻物游戏”，从而浪费掉案发后最初的宝贵时间。然后，使用 911 报警电话，他指控玛乔丽·阿姆斯特朗谋杀吉姆·若登，从而将警方的破案动作引导到他希望的调查方向，进一步增加了调查布莱恩·威尔斯的炸弹绑架案的破案难度。
比尔·罗斯坦可能清楚地知道，玛乔丽·阿姆斯特朗及其同伙迟早会把他抖落出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一搏，说不定还能弄个鱼死网破的结果。但是在他向警方报告吉姆·若登死尸时，他刻意隐瞒了他与炸弹人质案的任何联系。同时，他给警方制造出一种印象，好像他没有任何东西需要隐瞒。是啊，一个即将死亡的人还有什么需要隐藏的呢？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比尔·罗斯坦一直坚称自己对炸弹人质案一无所知。
在玛乔丽案庭审结束时，公诉人把这个案件描述为彻底失败的荒唐闹剧。当然，如果本案的目的就是为了金钱，那么它的确是既荒谬又愚蠢。但是，费舍尔认为此案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金钱。费舍尔有什么证据呢？
比尔·罗斯坦一辈子也没有什么成就，他要用本案来证明他的聪明才智。这个案件一爆发，满世界的新闻媒体都会把它放在头版头条，警方会像斗牛场上一头蒙上双眼的公牛，东奔西突，焦头烂额。为此他征募了那些能为他所控制的同伙，并把阴谋的细节带入了坟墓。他笑到了最后，逃避了侦查，逃脱了惩罚；他把一帮白痴似的同伙留在人世，同时留下一连串的谜团。
我们至今仍然无法圆满地解开那些谜团，这正是比尔·罗斯坦早就为我们设计好的结局。直到最后死亡的时候，他都是自由之身；“寻物游戏”的最后一步，可能永远是个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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