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欣赏(7)】 唤起遥远的记忆 伍加,2011年12月18日,周日 保罗今年 80 岁,患有老年痴呆症。保罗的妻子玛丽今年 79 岁,仍然半职在一家礼品店上班。玛丽觉得老人院不可靠,于是她没有把保罗送到老人院,而是自己在家亲自照料保罗。作为一名严重的老年痴呆病患者,保罗既不能说话也不能走路,生活上完全依赖玛丽;而玛丽一边工作,一边细心照料保罗。中国人说:老伴老伴,老来做伴。可是玛丽不只是个老伴,她简直就是保罗的生命线。 每天玛丽都要使用起重升降机来帮助她移动保罗上床、下床、洗澡和坐在轮椅上到室外活动。每个星期,玛丽都要自己动手为保罗理发。八十岁的老人了,头上还能有几根毛发?老人头发生长的速度也减慢了,怎么会需要每周都理发?显然,玛丽不只是要为保罗修剪头发,她是要通过理发对保罗做头部按摩护理。 保罗在青少年时期曾到一家糖厂打工,以前他曾说过他小时候在糖厂打工时是他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因为每天下班之前,他都可以从熬糖稀的大锅里挖一勺糖稀放在嘴里,那种甜滋滋的蔗糖味道沁人心脾,让他终生难忘。玛丽早把保罗漫不经心说过的话牢记在心,她托亲戚朋友到处寻找仍然采用最原始方法制造蔗糖的糖厂。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朋友带来了一包这样的蔗糖,那是直接从熬糖稀的大锅里舀出来的原汁原味的蔗糖。玛丽小心翼翼地把已经凝固干燥的糖块切成花生米大小的小粒儿,然后送到保罗的嘴里。大约一分钟后,保罗竟突然哭了起来,而且哭得很伤心,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那是保罗唯一能用的感情表达方式,他一定是尝出了久违的味道,恢复了遥远的记忆,使他又回味了儿时最幸福的瞬间。 谁说老年痴呆病患者真正“痴呆”了?他们铭刻内心的记忆还在,他们灵魂深处的情感还在,“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玛丽搂着保罗的头,凑到他的耳根轻声说:“保罗,我爱你;我爱你超过一切。”下面这张照片简直就是一首诗,震撼人心;它又像是一首歌,催人泪下。 人的记忆能力很奇怪,越是到老年的时候,就越对儿时的经历记忆犹新。医学研究结果告诉我们,老年痴呆症的开始症状就表现为记忆障碍,病人会遗忘刚刚发生的事(短期记忆),而较久远的事却能够留在脑海里(长期记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人们对初恋情人总是终身难忘,那不仅是情窦初开的第一次接触异性,那也是烙印在脑海里的长期记忆。 我们这种年纪的人,常常觉得死亡似乎离我们十分遥远。但是,死亡是必然的,这是每个人都无法摆脱的残酷事实。不过在这个故事里,保罗并没有感到死亡的可怕,我甚至觉得他是很幸福地、很平静地面对死亡。你看上面的最后一张照片,保罗和玛丽坐在窗前,面对着窗外慢慢坠落的夕阳,看着满身涂抹落日余辉的花草树木,聆听着匆忙归巢的鸟鸣虫语,回忆着色彩斑斓的童年时代,思考着纷纭繁杂的人生哲学,他们的内心多么安静和坦然。 (版权说明:本文中使用的照片版权均属于 Scott Dalzell。) 伍加,2011年12月18日,周日 http://blog.creaders.net/invictu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