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五月底在外野跑了两周,最后几天我想家了,很想。确切地说,除了想念自己的床,更想念自己的厨房,只想回到家里做点最简单,最地道的家乡菜来犒劳自己,一顿好饭可以一洗旅途疲劳。 旅行在外,饮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对华人而言,在国内旅行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地沟油问题不在讨论之内,呵呵),在国外就是大问题了。国人对食物的保守可能超过不少国家的人,中国胃似乎特别坚强。即使是在海外居住了很久,不少人仍然严格保持华人饮食习惯,更不消说从国内初来乍到的人了。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出国人员还很少,四川某个政府代表团去欧洲访问时团员随身都背了很多方便面。因为有官方色彩,接待方极尽地主之谊,每天带他们去富有欧洲风情的各种餐馆就餐,可这帮人一月下来苦不堪言。其中一位回来后诉苦道:“尽是稀曰曰的,期都期不下”,这话是四川万县方言,意为都是稀汤汤的东西,吃都吃不下去。“稀曰曰的”大概指的是沙拉酱,布丁一类的东西,那时的人很少接触,确实比较恐怖,只好用自己带去的方便面充饥,其后遗症就是回来后很久都不想再看一眼方便面了。 早年出国有经济上的好处,吃方便面省下的钱都可以买个电视机。后来国人富了,经济上的好处就没有太多了,出来主要是见见世面,镀点金什么的,出国旅行就更是受洋罪了。有一年在夏威夷的中餐馆我们见到一个国内来的访问团。他们围着桌子坐定后,其中一人赶紧从提包里掏出一个罐子,开盖后把它放到餐桌的中央,同桌的人便接二连三地把筷子伸进罐里,原来是一罐咸菜。我们看得直乐,一问,原来都是湖南人。他们一路奔波,全靠这宝贝罐子。中餐馆里的美式中餐尚不合胃口,更不消说洋餐了,也不知是谁在他们出国前那么高瞻远瞩给他们出了这个带上咸菜罐的主意。 还有个有意思的故事。那年父母来美小住,我们陪他们去拉斯维加斯游玩。父亲在外面吃了几顿后就念叨着想吃稀饭(粥)。我们在闹市中心的那条街上找了好一阵,终于侦察到了一家包肥店里有稀饭,每人将近30美元。老爹进去后真还是目不旁视,大鱼大肉一概不碰,人就只吃了一碗稀饭和一小碗混沌,全家人都笑得不行,告诉父亲他吃的是高价稀饭。不过笑归笑,还是很庆幸找到了稀饭。八十岁的老人了,外出旅行,容易吗? 其实不用笑话别人,我自己就属于胃坚强一类的人,饮食习惯改变得非常缓慢。记得刚来美国的第二年,研究室的同学集体驾车去参加一个会议,当然是一起吃喝。一天以后我就受不了了,胃里难受死了。偏偏组里8,9个学生只有我一个女的,我又刚去,人不熟,不好意思开口,万般无奈,只好跟组里另外的一个老中同学嘀咕。于是这位同学替我代言向其他人要求,去吃了顿极不地道的中餐。后来想起来,挺对不住这些老美同学的,穷学生难得有两天公款吃喝的机会,人家本来恨不得顿顿都去好餐馆去吃牛排,结果被我给搅了。 还有两次很深的记忆,那都是来美十年以后的事情了。两次都是到法国的小城市去参加会议。我们研究的领域比较小,会议不大,主办单位又得到了工业界的不少赞助,会议的伙食办得非常好。法国人的确会享受,午餐都要上几道菜,还有甜点,晚餐更是要折腾好几小时,连会间休息的点心都是生蚝。可惜咱福薄,几天下来就觉得够了,法国菜太油腻了。好容易撑到会议结束,到了巴黎二话不说赶紧往中餐馆跑,管他味道好坏,只要有酱油就成。。。嘿嘿,法国菜遇到了胃坚强。 二十多年过去了,慢慢的我的适应性也比以前强多了,几天不吃米饭也还行。和不少老中朋友比起来好像吃洋餐的本事还不算太差,至少可以面不改色地连啃几天的面包,一般来讲外出旅行没有问题。我的有些朋友外出旅游时只愿意参加中国人主办的旅游团,这样大多数时候可以在中餐馆吃饭。还有位朋友更聪明,外出时总要带上一个袖珍电饭锅,到了旅馆插上插头就有米饭吃。我一般是在连续几天洋餐后需要去中餐馆接济一顿中餐,尽管大多数时候外面中餐馆的饭菜都不尽人意。比如说吧,好几次菜单上看见有回锅肉,到手才发现根本不是四川的回锅肉,有一次的回锅肉居然是用叉烧肉回锅炒的,照四川人看来很离谱。当然,出门在外,也就只好将就了,那是为什么有的时候我们喜欢露营,因为可以解决胃的问题。 从道理上来讲,出国生活,我们应该像接纳其它文化一样接纳不同的食物和饮食习惯,等练出了什么都能装下的功夫后,回报会是巨大的,天空也会更开阔。当我们在旅途中能够自如地欣赏当地的美食时,对当地文化的了解便进了一层。同时,美好的食物也让旅途更加愉快,能让我们能做个世界村的自由人。话虽如此,实践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总的说来,年轻的,懒的,单身的恐怕更能适应。不过无论如何,要想彻底改换中国胃,至少对我来说这辈子是不可能的。对此,我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只需要改换一小部分中国胃(或者说扩张我的中国胃)来接纳其它的文化,剩下的大部分中国胃咱要留来贡献给这里的多元文化。正因为这里存在有各种“胃”,这个国家才会多姿多彩,富有活力。 · 吃月饼的罪恶感 · 闲话中秋 · 感恩节:那些做甜点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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