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参加了比尔的追思会。比尔是两周前(3月16日)离世的,心脏病突发,送进医院后没有抢救过来,61岁的人生一下子就这么走完了。在这之前他可是一点心脏病的征兆也没有,这样匆匆离世,让亲友们很难接受。 比尔和我曾经是同事,他离开我们公司已经多年了。虽然他离开后很少见到他,他却和我一直有着某种关联。这种关联像蛛丝一样不明显,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如果不是他突然离世,我决不会去细想。或许,至多在某个午后的温暖阳光下猛然想起曾经认识这么一个人,想起他温暖的微笑。如今,他的离去改变了一切,往事又清晰地浮到了水面上。 比尔属于那种很难得的同事,最大的特征就是他圆乎乎的脸上常常挂着真诚的微笑,他以他的真诚关心着身边的人,人缘好极了。我和他不在一个部门,大多数时候不过是见面打打招呼,说几句笑话,但在我最低谷的时候他主动找上来给我出主意。尽管我没有照他的建议去做,他关切的表情和诚恳的劝慰让我永远也忘不了。 十年前,公司第一次大裁员,他的部门被砍得最惨,手下的人只保住了两个,就这两位也都被分配到了其它部门,其中一人后来被分配到我们部门,下属于我,他成了光杆司令。后来他自己也在政治斗争中光荣牺牲,不得不离开了我们公司,去了另外一家公司。他那个部门的工作便由我们接手,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讨论工作时会提到他的名字,我和他虽然没有直接联系,却一直以这种隐形的方式有着淡淡的交集。 比尔去的那家公司后来被另外一家大公司买了,他也被裁了。经过一番努力,他和别人合伙找到了资金开办了一家小的生物技术公司,他做科技副总裁。不久我们公司又裁员一次,裁掉了好些老员工,这时,比尔伸出手来拉朋友们一把,以他的能力帮忙,雇了好几位被裁掉的老同事和老下属,解救了他们的急难,真是大好人! 没想到天不假年,这么好的一个人,竟然一不小心就跨到了另一个世界上去。 得知他的离世,朋友同事们都很难过,有位跟他一起工作多年的女同事为此痛哭了一整天。我们能够为他做的除了捐款给他儿子的中学搞一个游泳基金外就只有这个追思会了。比尔生前最喜欢游泳,本来正在参加训练,打算游泳去旧金山有名的 Alacatraz 岛。他儿子游泳也非常厉害,刚被普林斯顿大学录取了。所以他的追思会就在游泳池旁边举行。参加者随意着装,像是去游泳聚会。 这是我参加过的追思会里最放松的一次,更像是聚会(爬梯)。这么些年来在美国参加过好几次追思会,洋人的追思会不像华人的悼念活动那么悲切,而是纪念逝者的生平,会有笑声,但总的气氛还是比较正式,着装也正式。这次比尔的追思会完全是随意的方式,连着装都随意。 举办追思会的地方是一个私人游泳俱乐部,参加追思会的大约有300来人。在这里我见到了好些老同事,他们离开我们公司很多年了,如今为了纪念比尔,都赶来参加。追思会上亲友们一一发言,回忆比尔的生平,哭声和笑声交杂着。好几位发言者说到动情之处都失声痛哭,而当回忆起比尔生前的一些趣事时又哄堂大笑。亲友们对他共同的评价和我的感觉一样,这是个关爱他人的人,为他人付出了很多,他的生命虽然不长,质量却很高。来宾中不少人都或多或少的受惠于他,我也为认识他而感到幸运。 在追思会上,很奇怪的是我不是特别悲哀,脑子里总回放起他刚进公司时第一次和我见面的情形,比尔的面容还是带着他的标志性微笑。缘起缘灭,人生如幻,追思会给我的感叹多于悲哀!我想,如果他能活到天年,我和他各自沿着自己的轨迹前行,或许根本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他的突然死亡反而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让我在今后的生活里继续和他有着虚拟的交集,即是所谓的永远活在我们中间, 真是一件奇妙的事。结束时主持者念诵了亨利.司各特.荷兰(Henry Scott Holland)的诗:“死亡根本算不了什么”(《Death is Nothing at All》,原诗录在下面),很符合我当时的心境。 “死亡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只是溜到了隔壁, 我还是我,你还是你, 我们之间,彼此曾经的关系, 现在依然成立”。(老冬儿译自 Henry Scott Holland 诗的第一段) 愿比尔带着他的微笑一路走好! 追思会现场 附录:死亡根本算不了什么 (亨利.司各特.荷兰) Death is Nothing at All Death is nothing at all. I have only slipped away to the next room. I am I and you are you. Whatever we were to each other, That, we still are. Call me by my old familiar name. Speak to me in the easy way which you always used. Put no difference into your tone. Wear no forced air of solemnity or sorrow. Laugh as we always laughed at the little jokes we enjoyed together. Play, smile, think of me. Pray for me. Let my name be ever the household word that it always was. Let it be spoken without effect. Without the trace of a shadow on it. Life means all that it ever meant. It is the same that it ever was. There is absolute unbroken continuity. Why should I be out of mind because I am out of sight? I am but waiting for you. For an interval. Somewhere. Very near. Just around the corner. All is well. -----Henry Scott Holland (1847-1918) 生命又回到了原点? 小师弟来旧金山 (组图)约书亚树国家公园(Joshua Tree) 茶--故乡--我--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