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前夕,又有朋友不幸被裁员了。这让我想起了经历过的公司裁员。
我经历的第一次裁员
大约20年前,我第一次见识了公司裁员。这是记忆最深刻的一次。之所以记忆深刻,除了因为是我经历的第一次,还因为裁员的方式。
那次裁员之前,没有任何信息和征兆。裁员的当天我很忙,忙着做一个大实验。
早上,正忙着做实验准备,同事劳拉走过来说,“某人刚被 lay off 了(裁了)”。
"Lay off"? 我不相信我的耳朵。
“怕是被炒了吧”?
“确实是 lay off, 公司现在正在裁人”。
啊!这太突然了吧,我打了一个激灵。回过神后,决定还是继续做我的实验吧。对于自己毫无掌控的事,我一般比较麻木,比较能置身世外。
不久,周围开始凌乱,人来人往,流言泛起,我继续站在通风橱边上聚精会神地操作。那是一个有放射性标记的实验,必须专注。
“冬,我被裁了”!一声呼唤。
转头来一看,是我曾经的下属罗伯特,他刚被调到另外一个部门。
“什么,你被裁了”?
罗伯特点点头,脸上带着不安且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预先知道吗”?他问我。
“当然不知道”!
匆匆和我拥抱了一下,罗伯特很快就离开了。
一会儿,我的顶头上司米也来了,他压低声音,面无表情地对我说:“你跟我来”。
放下手中的实验,脑子有些空白,机械地跟着米去了他的办公室。米是那种超级冷静的人,平时除了喜欢讲点冷笑话,很难看出喜怒哀乐。
“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不用担心,你很安全,但文森被裁了”, 米对我说道。
文森也是我的下属,一位十分踏实的印度裔。踏实归踏实,这位仁兄学东西很慢,常常慢得来让我无语,在和他同级的员工里,能力算弱的。他被裁了,不太意外,但还是替他担心,他有一个病重的妻子。
记不得那天我是否完成了我的实验,只记得在一片慌乱之中,我也终于没能继续淡定,开始惶惑不安,加入了公司同事之间的信息交换活动。
有两个部门几乎被洗白,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被裁了。其中一个部门的裁人故事比较惊悸。
那个部门员工的办公室都集中在一处,距离部门主管S很近。裁人时,S把他部门的人一个个依次叫进办公室,发给进来者一个大信封,通知被裁了。拿到信封的人,再去传呼下一个被裁者去办公室領信封。
空气十分凝重,所有的人都静静地坐在自己桌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主管S的门,看屋里出来的人往哪儿走。走向谁,谁就会是下一个领信封的。这心跳,玩得够大!
很快,有幸留下来的人都收到了公司人事部门邮件,下午两点参加全体员工大会。
N,公司的执行长(CEO)兼董事长,穿着黑色西装,破天荒地按时出席了大会。平时N的风格是姗姗来迟,让全体员工等他。
带着参加葬礼的凝重神情,N告诉大家,他对裁员的事深感痛心。在那之前,他的信条是永远也不会裁掉自己的员工,如今走到这一步,也是无可奈何,是他人生的失败(他的原话)。他向大家保证,这是唯一的一次,再无其他。
万事开头难,不幸的是,那次裁员只是第一次,而不是唯一的一次。之后公司再次发生裁员时,执行长N再也没有现身了。想必他也逐步适应了。如今这个时代,裁员太普通了,裁人的人和被裁的人心理上都与时共进,进化了。
那天的裁员,对好些人后来的命运都有影响。那时的人经历的裁员不多,偏偏裁员的方式又非常简单粗暴,被裁的人几乎是立即被扫地出门,收拾东西走路。这对好些人的心理打击特别大,自信心严重摧毁。
一位被裁的华人女员工一时接受不了,离开公司后,四处游荡,拖到很晚才回家,让她的家人十分着急。这位员工平时工作特别努力,周末都常去公司干活。由于她的勤奋,项目很快就做完了,也就不被需要了。
好几位我认识的同事被裁后,再也没有找到稳定的工作。前面提到的罗伯特,年纪比较大,离开后没有找到合适的职位,只得离开加州去了内华达。后来患上了重病,再后来和我也断了联系。
之后,我又见证了多次公司裁员,黯然送别熟悉的同事。总的感觉是,在裁员越来越常见的同时,裁员的方式也越来越人道了。近两年的两次裁员都提前通知了被裁者,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来交接工作,给予丰厚的经济补偿,至少让人感到足够的尊重。唯有第一次,以那样的方式,让人极其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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