釘子城 2—從王八說起

安芃

什麼，說長沙居然要從王八說起？

沒錯，要說長沙的歷史還就不得不從王八說起，因為現存的最早提到“長沙”一名的史籍提到長沙就是因為王八。

現存的最早提到“長沙”一名的史籍為《逸周書•王會》，此時當在長沙建城之前，其中提到的“長沙”當指長沙地區。

西周初期，首都雒邑營建完工，各方諸侯都來朝賀，長沙地區的諸侯朝賀的貢物當中有一種玩藝很新鮮--王八，這種用來上貢的王八還有個學名，叫“長沙鱉”。拿來進貢的長沙王八，當不是普通的王八，而應該是王八中的極品，古文獻稱這種長沙王八“特大而美故貢也”。

正宗長沙鱉

然而王八再美，那也是王八，觀賞價值不大，遊戲價值也不高，人們養貓，養狗，養鳥，養蛐蛐，沒聽說有人沒事養只王八玩的。我個人以為，這種王八進貢以後，還是成為下酒菜打牙祭的可能性最大。原以為拿王八做補品只是現代人的時尚，沒想到古人也好這口。

看起來中國吃貨繁榮昌盛，從上古就開始了，源遠流長，興旺發達，中國菜要是不能舉世聞名，那就當真是沒有天理了。

長沙極品王八揚名立萬的年頭實在太早了，早得連其美名都無法在民間以及歷史上流傳下來，要不，在王八流行的今天，長沙王八一定會與長沙白沙井水一樣聞名遐邇了。若真如此，那位從這片土地上走出來的頭號巨人毛偉人在他年老之後的那一天在長江里泡澡泡得通體暢快之後，詩興大發，作出來的詩詞會不會是這樣的呢：“才呷（音Qia， 長沙方言，吃的意思）長沙鱉，又食武昌魚。”？

才呷長沙鱉，又食武昌魚？

長沙是湖南省的省會，而湖南這地界，還有個文化含量較高的稱呼，叫做“三湘四水”。“三湘”指的是什麼，說法不一，沒有定論，不過有個比較普遍的說法，三湘指的是湘鄉，湘潭和湘陰。這個說法，從北宋就開始了，北宋樂史《太平寰宇記》卷一一四提到道州（長沙），就稱“湘潭、湘鄉、湘陰，謂之三湘”。後來明人彭大翼撰《明一統志》解釋說：“三湘，《寰宇記》：‘湖廣長沙府：湘潭、湘鄉、湘陰三縣曰三湘。’”因此後人也把湖南這地界稱為三湘大地。

我覺得，還是應該以這個說法為準，因為恰恰就是湘潭、湘鄉、湘陰這個三湘地面出了湖南三位最牛X的人物，分別是湘潭出了個偉大領袖毛澤東毛偉人，湘鄉出了個曾文正公曾國藩曾偉人，湘陰則出了個左文襄公左宗棠左偉人。

曾國藩與左宗棠

“三湘四水”中的四水指的是什麼，沒有絲毫爭議，指的是湖南省境內從東到西流淌的湘，資，沅，澧四大河流。若從河流的流域面積來看，湘江是名副其實的大哥，湘江的流域面積占全省總面積的40%，湖南省也因此而簡稱湘。

湘江發源於廣西臨桂縣海洋圩的海洋河。大江大河的源頭，充其量也就是條小溪而已，這樣的小溪，居然叫海洋河，很雷人。我不能不說，這是一個極富遠見的名字，從一開始就預見到了這條小溪中的涓涓細流必定在千迴百轉之後，下洞庭，經長江，最後匯入真正的浩淼的海洋之中。

湘江從海洋河出發，於湖南永州市東安縣的瀑埠頭跨入湖南省境內，然後在湘南的山巒之間蜿蜒輾轉，緩緩北行，並先後匯集紫水、石期河、瀟水、淥水等許多夥伴，一直到它遇到瀏陽河。

瀏陽河，有名的瀏陽河，還記得那首頌揚毛澤東毛偉人的歌曲《瀏陽河》嗎？“瀏陽河，彎過了九道彎，九十里水路到湘江。”遇見瀏陽河時，湘江已進入了湘北的江河衝擊平原，河道變得浩蕩寬闊，並在江心形成許多泥沙沖積洲，其中最有名的是橘子洲。這個橘子洲，我們後文還要提到。

湘江納入瀏陽河之後，還要遇到另外一些夥伴，象撈刀河，溈水，汨羅江，新牆河等，它會攜同撈刀河，溈水一同前行，並向新牆河，汨羅江遙遙致意。請記住這些名字，因為它們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成為侵略者的噩夢。尤其是新牆河，只為它的這個名字，它還要額外地承擔一起沉甸甸的歷史重責，這個我後面也要提到。

不過，在湘江遇到這些夥伴之前，在它遇見有名的瀏陽河的幾乎同時，它要先遇到了另一位朋友，也就是我們的主角--古城長沙。

將近一個世紀以前，年輕的潤伢子（全名毛潤之，因為還年輕，按照湖南的習俗，應該叫潤伢子）曾站在一個狹長的江心洲很張揚地吟誦詩詞：“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在這首題名《沁園春•長沙》的詩詞中，還有着“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這樣的詞句，顯然，已經很有那麼一星兩點偉人的蛛絲馬跡了。

潤伢子那時很年輕，風神俊朗，玉樹臨風，是才華橫溢的有志青年，也是當地不多的少女殺手。潤伢子賣萌的結果，是迷住了他心中的女神-他的老師楊昌濟先生的女公子楊開慧，此後兩人留下了一些永遠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故事。隨着潤伢子後來名震天下，當時他在寒秋中獨立的地方，也就是他詞中提到的橘子洲--一個湘江中心的河沙衝擊洲，也變得天下聞名了。

毛潤之與楊開慧

橘子洲形狀狹長，寬約數十米到一百多米不等，長度則達整整5000米也就是五公里，形成長沙地區最具特色的地理特徵--十里長沙洲。

長沙橘子洲

橘子洲只是湘江下游許多類似的長形沙洲中的一個，如果你從 google 的衛星地貌圖上找到長沙和湘江，你會看到在湘江寬闊的江面上，星羅棋布地排列着許許多多這樣的長形沙洲。長沙，也因此而得名。

從 google 衛星地貌圖上看到的湘江下游的長形沙洲

位於湘江下游的古城長沙，從來就不曾做過歷史上相對統一的國家的國都，在這一點上它比不了北京，南京，西安，洛陽，開封等數朝舊都在歷史上的絢麗風光，但至少長沙古城的歷史與這些城市同樣的悠久。

世界上的很多城市最初都是以軍事要塞或者軍事城堡的形式出現的，古城長沙也是如此。

早在春秋時代，楚國勢力向南擴張，長沙便成為楚國東南邊陲依山（嶽麓山）傍水（湘江）建立起來的軍事要塞，這大概是長沙古城的最初雛形。

長沙是中國古代名城中典型的也是少見的古今城址，古今城市中心兩者都重合的城市，通俗點說，就是從春秋戰國時代長沙開始建城到現在兩千多年裡，這座城市以及其城市中心就一直呆在原地，從沒有挪過窩。

這話聽起來新鮮，一座城市蹲在那裡，難道會自己端起屁股來挪地兒不成？

別說，還真是那麼回事，中國很多歷史名城從古到今都不曾一直呆在它最初呆過的地方，而是不斷地挪地兒，而且挪出來的動靜還不小。

假如可以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