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被激怒的,基本上是美国白人群体中的一部分自由竞争的失落者。有些属于主观上种族优越感的失落,有些属于客观上经济状况的失落。虽然川军是由几只不同的分队组成,例如种族分队,反移民分队,民粹分队。。。但是据查,这次压倒希拉里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股叫做“红色害羞之旅”的游击队。他们平时很少投票,一般不接民调电话。在大选日,突然令人意外地突然出现在“蓝军”的后方。结果是让几乎所有的权威民调方法都通通失效。就在大选夜直播的最初,我还在信誓旦旦地说,希拉里拿到350张选票是没有悬念的。仅仅数小时后,我就被现实给狠狠地踢了一脚。几天来,俺腚痛思腚。看来,这盎格鲁人还真的伤不起。吓死宝宝了。 另外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白川粉愤怒的主因。与黄川粉的愤怒主因有很大的不同。白川粉愤怒的主要对象是政府和精英,这完全符合民粹主义的特征。相比之下,黄川粉基本上是由一伙精英组成的。他们愤怒的一个主要对象,是比他们更穷的社会底层。黄精英的这种“犯下”思维,属于一种“逆向民粹主义。”他们很像威虎山的土匪:‘把这些穷鬼懒鬼通通逼到山上去修工事,男的女的都要!“ 关于白川粉的民粹主义特征,希拉里竞选团队的总经理Robby Mook说的最清楚。就在大选日之前的一个星期,他终于搞清楚了白人愤怒的真正原因:1被操控了的国家经济,2。政府不作为,并且预感到了希拉里的失败基本上是不可避免的。以下是雅虎新闻上的一段:“当克林顿团队刚刚开始竞选造势的时候,他们预测影响克林顿的最大障碍,可能是她的高龄。因为这会影响民主党自身的信心。但是美国人的真实心情,却让他们大吃一惊。让桑德斯和川普猜对了。要千方百计激起选民对被操控的经济和政府的愤怒。”《Clinton and her operatives went into the race predicting her biggest problems would be inevitability and her age, trying to succeed a two-term president of her own party. But the mood of the country surprised them. They recognized that Sanders and Trump had correctly defined the problem—addressing anger about a rigged economy and government.》 民粹主义,说白了,就是“犯上”。这里的“上”不是指皇帝,而是精英。包括学术和政治精英。民粹主义者们基本上听不懂或者不相信精英们的大道理。因此,越是同精英对着干的,反常理的,粗俗的,出格的,强硬的态度或者言论,他们就越是喜欢。这也正是川普赢得这次大选的奥秘。美国民粹主义的一个唯一优点,也许是不经常大规模爆发。就像北美蝉,每隔十七年才出土一次。但是一旦爆发,会让全世界目瞪口呆。您不是觉得川普只配在动画喜剧《辛普森一家》里当总统吗?我今儿个偏要把真实的美国搬进动画中。咱要么不玩,玩就玩心跳的。 川普现象,与其说是一次大选,到不如说是一场社会运动。甚至称作是一场革命也不算过分。从根本上说,这是亚当斯密放任自由经济体系内在矛盾的一次集中爆发。川普只不过是扮演了一个人性化角色而已。马克思认为,亚当斯密的这种完全不要政府干预的放任型自由经济,最终将会走进一个矛盾死结。在竞争中输掉的一方,总是认为自己不是输给了体制,而是输给了不按规矩出牌的一小部分玩家。他们即赞同赢者通吃体制,同时又不认同体制所给出的自然结果。他们即反对政府插手经济,同时又抱怨政府的不作为。也许马克思的理论是错的,但是他对资本主义的预见,却不一定是一文不值的。马克思唯一没能料到的,是社会革命的武器,也可以是选票。 上帝似乎格外偏爱盎格鲁萨克逊人,让他们最先尝到了经验主义和功利主义的甜头。就在德意志人还沉迷于形而上学和古典唯心主义的时候,英国人却玩起了牛顿定律和蒸汽机。工业革命的成功,更让英国人的经验主义和实用主义的信心得以成倍地增长。既然蒸汽机是可以设计的,那么为什么人类社会就不可以设计呢?于是,亚当斯密(严格说,苏格兰人是凯尔特人)将经验主义引入社会学领域,完成了他的著名的《富国论》(The Wealth of Nations)一书。 亚当斯密理论的核心,是所谓自由放任(laissez faire)经济。这一思想的一个主旨,是反对政府干预经济的行为。他认为,自由竞争,可以将人类的利己(self-interest)和贪婪(greedy)本性,被“顺手牵羊”地利用之,以自动达到利公(common good)的效果。一言以蔽之,就是“主观利己,客观利公。” 功利主义道德的一个最大缺陷,在于无法准确和统一地定义诸如“最大幸福”,“全民最大幸福”,“全民利益”,“公益(common good)”这类抽象道德概念。虽然有些简单的common good可以被个被全体所公认,但是绝大多数的所谓common good,其实只是一部分人的“good”。 德意志人马克思,却在一旁对资本主义冷嘲热讽。按照马克思,亚当斯密的这玩意根本就不灵。因为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虽然通过主动调动人类的自利和贪婪,可以使财富总量的增长形成滚雪球式的加速,但是分配的两极分化,却也一定是雪崩式的加速。这种模式决定了三个必然结果。1一旦您成为穷人,您将永远是穷人。2。中产阶级即便是可以形成,但是不可能是幸福的。3。分配的两极分化,将导致消费的减速。而消费的减速,又会导致财富价值的贬值,最终导致生产的减速或者停摆。这就是所谓的经济危机。 中产阶级,不可避免地将伴随着经济危机的节奏,周期性地转换着自己的心境,从心平气和到愤怒,再到心平气和。完全忽略主观利公的必要性,那么主观利己,客观利公,就不可能是一个可持续的模式。如今看来,自由经济并非像马克思所预测的那末糟糕。与其他发展中国家相比,它还是非常成功的。即便是这帮愤怒的川粉,他们的生活水平,其实仍然远远高于世界平均水准。但是他们却感觉不到幸福和知足。这说明,马克思所指出的资本主义内在矛盾,的确正在加剧中。 与亚当斯密的经验主义哲学不同,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认知,是基于辩证唯物主义。虽然我从来不相信黑格尔的辩证法,但我同时又不得不承认,川普的胜利,的确具有某种anti-thesis战胜了thesis的味道。按照黑格尔的思想,错误的对立面,不一定就是正确。真正的正确,是由两个相互对立的错误打架打出来的。即打出一个synthesis. 从这个视角出发,对川普现象也不必太悲观。也许上帝也喜欢民主,所以给美国人送来了一个anti-thesis, 目的也许真的是为了引导人类,将民主的认知推向一个新的高度。这个新高度,是藏在synthesis当中。按照我的看法,桑德斯的民主社会主义。含有snythesis 的味道。 下一篇将围绕亚当斯密的另外一本书《道德情操论》(The theory of Moral Sentiments).我想要阐明的一点是,为什么纯粹的功利主义道德,是un-delivable 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