釘子城14—放火，是件精細活

安芃

鄷悌，湖南湘陰人，是左文襄公左宗棠的同鄉，畢業於黃埔一期，曾擔任過黃埔教官以及黃埔同學總會秘書和負責人，發表過關於黃埔軍校的學術論文，還是蔣偉人麾下籃衣社骨幹十三太保之一，是蔣偉人手下頗具才幹的得意門生，時任長沙警備司令，陸軍少將。

這樣的地位，在當時的黃埔一期生中，雖然比起胡宗南，桂永清，關麟征，宋希濂，杜聿明等等頂尖人物來尚嫌不足，但至少也算是佼佼者之一，稱得上是衣錦還鄉，春風得意了。儘管鄷悌鄷司令現在離成為偉人還有着一段遙遠的距離，但他畢竟在通向偉人的那條道路上走着，而且他還年輕，才剛剛35歲，以他的背景和才幹，加上時代風雲際會，誰敢說他一定不能走得離偉人更近呢？

長沙警備司令鄷悌

然而，他沒能繼續走下去，他邁向偉人的步伐就在這時因為長沙這把大火而嘎然停止了。

面對蔣校長親自下達的放火命令，鄷悌直撓頭。

鄷悌鄷司令是黃埔一期出身的軍人，打仗自然不在話下，但放火這種事卻從來沒有做過。這火，應該怎麼個放法呢？肯定是不能象土匪強盜趁月黑風高出門殺人放火那樣胡燒亂放

鄷悌想了半天，覺得長沙焚城這把火關係重大，不能亂放，應該有個詳盡的計劃。於是鄷悌找到一向做事還算沉穩的長沙警備司令部參謀處長許權，讓許權起草焚城行動計劃。

長沙市警備司令部參謀處長許權

許權推敲好了幾個小時，擬好放火大綱交給鄷司令。

這份放火大綱的全稱叫做《破壞長沙計劃大綱》，是火燒長沙的綱領性文件。

瀏覽這份放火大綱，應該說許權起草的這份文件還是相當嚴謹慎重的，其內容一共十三條，其中值得我們注意的與起火有關的有這樣兩條：

第五條 起火命令必須是以湖南省主席之命令為依據，

由湖南省會警備司令部發布書面命令，方稱為起火命令。

第六條 起火信號--首先，聽警報，其次，看天心閣

上火炬。聽到，看到，方准起火。

從這兩條我們可以看出，起草大綱的許權考慮到了可能發生的混亂狀態，對起火的步驟作了嚴格規定，必須滿足以下四個條件才能開始放火：

第一，起火命令必須由省政府主席張治中親自下達。

第二，必須有長沙警備司令鄷悌的書面命令。

第三，必須聽到警報。

第四，必須看到天心閣的火炬。

如果真的嚴格地按照這四個步驟起火焚城，那就決不會發生後來的混亂了。

然而，實際情況卻遠遠出乎人們的意料。

這時，如果鄷悌把這個大綱直接交給省主席張治中審批，後來的結果可能要好很多。

但是--要命的但是，人類歷史上有着太多這樣該死的但是--鄷悌並沒有直接去見張治中，而是先將大綱交給了省政府保安處長徐權。

湖南省政府保安處長徐權

歷史的走向，通常都是由大人物決定的。但是偶爾，在某些歷史的緊要關頭，某個小人物的臨場發揮，也能讓歷史拐個彎兒繞個道兒。比如這裡的徐權徐處長，就逮住了這麼個機會。

我不知道當時的辦事程序是不是要求鄷悌一定要把警備司令部送呈省政府的文件先交給省保安處審閱，更不知道省保安處長是否有權修改省會警備司令部送呈的文件，事實是，保安處長徐權不僅仔細閱讀了大綱，並且在大綱關鍵的地方動筆做了修改。

徐權對放火大綱的內容只做了兩處小小的修改，實際上只改動了兩個字，可正是這兩個字的改動，直接地改變了兩個人的命運，也間接地改變很多人的命運，甚至一座城市的命運。

一還是二，兩個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