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潜战（2）

[英]艾尔弗雷德·普赖斯 著

第一章 初期1912年-1918年

    战争是航空事业发展的温床。各交战国都对它的发展慷慨地倾注了人力、资金和技术研究。所以它在战时四年中的发展也许胜过和平时期的十年。

    在二十世纪，海战经历了一次革命，这次革命的部分原因是由于出现了潜艇和飞机这两种运输方式。这两种运输方式迥然不同。潜艇的速度低、噪音小、隐蔽性好、能从水下接近作战对象，等待时机对其攻击，然后潜入深水进行规避。飞机的速度快、噪音大、易被击落，能观察外界的一切，也能被外界观察，同时还易损坏和常出事故。

    到二十世纪初，人们的知识达到了既可在空中又可在水下自由活动的地步。飞机和潜艇虽然不同，但它们的发展过程却是相同的。人类谈论了飞机和潜艇好几百年，终于把想象中的技术变成现实，并造出了实用的发动机。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时，飞机和潜艇都已作为兵器进行了小批生产。它们打破了陆军和海军的传统思想界限，但是由于某种原因，很多人将它们看作有趣而又完全无用的玩具，因为那时的飞机和潜艇装备还很差，航程短，经常出事故，这些事故使那些敢于“藐视自然”和向自然挑战的人们受到致命的惩罚。

    潜艇的最大优点是它的隐蔽性，能在敌人看不见的情况下接近敌人并发起攻击，但是在核潜艇出现以前，潜艇的最大弱点是要不时地浮出水面，进行充电和通风，从而将其上层建筑的全部或一部分暴露于水面之上。从飞机的基本性能来看，它是一种优良的海面侦察兵器。它的机组人员能观察到海面上的一切，因此必然要使用飞机来搜索和击沉潜艇。

    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是谁第一个想出飞机反潜这个主意的。这个设想早在1911年就进行过公开的讨论。在那年的10月，皇家三军学会的会刊登载过一篇报告，报告中指出：

    在瑟堡进行了几次很有意思的试验，检验飞机搜索和确定潜艇位置的能力。志愿执行这项试验任务的飞行员是奥伯伦，他是这项试验的著名拥护者……。试验用的飞机是一架“德珀达率”式飞机……。几次试飞都在一天完成。那天微风和煦，海面平静……。奥伯伦毫不费劲地就搜索到了半露在水面上的第一艘潜艇。飞机一接近潜艇，它就潜入水中消失了。飞行员开始搜索第二艘潜艇，并在距第一艘位置二英里的地方测定了该潜艇的水下位置( 潜艇当时肯定伸出了潜望镜，虽然报告中没有直接提到) 。在这几次距海岸约3 英里的试验过程中，奥伯伦的飞行高度先是500 英尺，然后升至1000英尺到1200英尺。

    当时内燃发动机很不可靠，除进行最短时间的海面侦察外，进行其他活动都是冒险的事。就在两年之前路易斯·布勒利奥特进行了25英里的横越英吉利海峡的飞行，得到了4000英磅的奖金。

    正当奥伯伦进行试验的时候，一个年青的皇家海军军官在云雀山的布里斯托尔航空公司，正利用业余时间自费学习飞行。他就是英国B-3 潜艇的艇长休·威廉森海军上尉。1911年11月，威廉森晋升为名誉飞行员，他是英帝国第160 名通过这种途径得到名誉晋升的人。

    早在1912年，英国海军部由于收到关于别国海军扩充潜艇舰队的报告而感到不安，因而指定了一个委员会，研究对这种新威胁的防御措施。这个委员会征求了英国潜艇军官们的意见，休·威廉森就是其中的一人。

    当时威廉森具有操纵潜艇和飞机两方面的知识，几乎是由偷猎者变为猎场看守人的唯一合适的人选，因为除他之外，在英国皇家海军只有另一个潜艇军官具有飞行员的资格，而且在别国海军中还没有同时掌握这两门技术的人员。正如威廉森后来回忆的，“当时飞机反潜的设想并不是没有过，但是除了最一般的议论之外，一直没有深入讨论过。”1912年3 月，威廉森提出了他的论文《飞机在反潜中的使用》。由于这很可能是第一篇飞机反潜的战术论文，有些部分值得详细介绍一下。

    这篇论文首先说明了担任反潜任务所需的飞机的类型。威廉森谈到一种单翼飞机，翼展约40英尺，能载一名飞行员和一名“乘客”( 当时“观察员”这个词尚来普遍应用) ，装有供5 小时飞行的汽油和300 磅的战斗负载。如果要在海面上搜索数小时，必须有可靠的发动机：

    直到如今发动机还不过关。但是，正在努力改善这一情况，发动机设计人员正对此予以更大的关注，我们不久将得到更加可靠的发动机。解决的根本办法是一种16缸或8 缸的活塞发动机，各气缸都有独立的供油和点火系统。现在最常见的事故是油路梗塞和点火失灵……

    报告也强调了机组人员的位置应便于观察。如果乘员坐在双翼飞机的上下翼之间，就很不利于进行观察。然后威廉森概略地谈到了他设想的飞机反潜战术。他的战术是在大约4000英尺的高度上进行巡逻：

    ……在这一高度上，飞机用目力搜索潜艇的有效半经是10英里，在很短时间内就可有效地将潜艇所在的海域搜索一遍。对地面观察员来说，在这个高度上的飞机是一个很小的目标，极难辨认。而水面上的潜艇对飞行员来说，则是一个清晰明显的目标。现在假设一艘或几艘潜艇在被飞机发现时，甚至在被飞机发现之前就先发现了飞机，那么它们该怎么办呢？“下潜吗？”是要下潜，但不知道飞机来的目的，如果下潜，就要在水下消耗蓄电池的能量，潜伏多长时间呢？又如何决定上浮的时间呢？用潜望镜发现飞机是很困难的，如果飞机在1500英尺以上的高度上飞行，则潜望镜无论如何是发现不了的( 潜艇后来装备了一种特制的潜望镜，能够搜索水天线上方的飞机，但在1912年还没有) 。如果水深为中等深度，如10英寻，则潜艇潜坐海底，将不能作为一艘封锁船执行自己的任务。

    威廉森在这一部分简明地提出了飞机对潜艇施加最大压力的方法，这个方法后来在两次世界大战中都采用了，那就是迫使潜艇下潜，失去在水面上活动的自由，从而暂时地失去活动能力。

    威廉森在论文中谈到了关于母舰的设想。他建议改装一艘“蒙默斯”级巡洋舰，使飞机能从其特制的后甲板平台上起飞和降落，最后的设计在许多方面都象今天英国皇家海军的反潜直升飞机巡洋舰“布莱克”号。在反潜实战中，母舰应与其携载的飞机相配合：

    让我们想一下发现潜艇之后该怎么办的问题。假设一架高空飞行的飞机发现了一艘水面上的潜艇……如果潜艇浮在水面上，飞机应保持在潜艇火力的射程之外，在周围盘旋等待母舰赶来。如母舰赶来后潜艇仍继续留在水面，母舰则应用舰炮火力将潜艇击沉。一旦发现潜艇艇首纵倾和下潜，飞机则应立即进行攻击。这时飞机不必再惧怕潜艇的火力，可飞近水面，在潜艇下潜的地点盘旋……。与飞机时速40英里相比较，水下潜艇几乎是一个固定的目标，而飞机在水面上空只需提前几英尺即可投下特制的在水下爆炸的炸弹，破坏潜艇的艇体……

    威廉森说，人们普遍认为从飞机上精确地进行投弹很困难，他则认为对于惧怕炮火而在约2000英尺以上高度飞行的陆军飞行员来说是如此，但对在水面上空仅几英尺高度上飞行的飞行员来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所使用的那种飞机每架能携带三或四个特制的反潜炸弹：

    这种炸弹应装有两步作用的引信进行引爆，并要保证在飞机携带期间的绝对安全。炸弹一进入水中，即经第一次冲击，应立即处于待发状态，并启动定时引信装置，在下沉到20英尺时起爆。

    这篇论文谈到这么多问题，是一篇有预见的杰出著作。因为必须想到，在1912年关于航空炸弹解除保险和引爆的任何简单的想法都是新的和未经试验过的。

    威廉森的论文顺利地通过了，一个月后他收到海军部评议委员们的一封信，对他“表示感谢”。同时还作为一个特例，准予威廉森取得皇家海军潜艇和航空兵两个兵种的合格证书。

    在1912年6 月，皇家海军举行了一系列的试验，看看从空中到底能否探测到潜航的潜艇。空中观察人员注意到，英格兰东海岸附近的浅潮水域“很不透明”，潜艇完全下潜后上面根本看不见。但是，如天气好，海面平静，在相当远的距离上可观察到潜望镜引起的航迹。如果能见度不好，而又突然发现潜艇浮在水面上，则在潜艇下潜之前进行投弹是一个“好机会”。

    在这个时期，德国也做过同样试验，他们试验的目的还包括试图找到一种最适合潜艇的涂色，使其不易被飞机发现，但这方面的试验收效不大。

    1913年夏季，战争的乌云开始在欧洲的上空聚集。那时还只有英国和德国的海军作了些努力，组建了为舰队执行侦察任务的海军航空兵。英国皇家海军有52架水上飞机和7 个软式飞艇，其中只有3 个飞艇能进行海面巡逻。德国的帝国海军有36架水上飞机和一个硬式飞艇。两国的海军航空兵都使用水上飞机执行海上侦察任务，当时由于发动机经常出事故，飞机常常迫降。在这种情况下，陆上飞机只好坠毁，而水上飞机则常常能在水面进行修理或请求过往的舰船把它拖走。德国的海军航空兵在战争开始时只有一个飞艇服役，但有3 个民用飞艇供紧急征用，还有3 个飞艇在建造中。此外，德国陆军有8 个飞艇，如海军需要也可供海上侦察用。应该提到的是，英国的飞艇都是软式飞艇，而德国只有一个软式飞艇，其余全是硬式的。硬式飞艇有一个金属的骨架，上面蒙了一层纤维织物，供上升用的氢气贮存在其中的几个分开的气囊中( 通常12个) 。而较小的软式飞艇则没有金属骨架，依靠主气囊内的气压来保持飞艇的形状。硬式飞艇能够把很重的东西运载相当长的距离。当时有一种小型飞机，携带的油料仅够在离基地75英里远的距离上巡逻3 小时，不值得带炸弹，而德国的大型硬式飞艇的飞行时间已能达到24小时，同时又能带好几百磅炸弹。

    到1914年夏天，各主要强国都坚定不移地建立了潜艇部队，不久这些大国都参加了战争。英国建造了75艘潜艇，德国30艘，法国67艘，俄国36艘，奥匈帝国11艘，意大利14艘。1914年最新式潜艇的代表是U-23至U-41型，它们是德帝国海军服现役的或正在建造的远洋潜艇中最主要的类型。这些潜艇的水面排水量是675 吨，长212英尺，乘员39人。主要武器是艇首艇尾各两个鱼雷发射管，发射450 毫米的鱼雷。这种鱼雷的战斗部重220 磅，能以35节航速航行1000多码。另外，这种潜艇还装有1-2 门88毫米或105 毫米的甲板火炮。潜艇在水面用柴油机航行，载油56吨，以12节航速可航行3000海里，水面最大航速为16节。该型潜艇是在战前两年设计的，没有考虑到空中攻击，下潜至少需两分半钟。最大安全下潜深度为160 英尺。水下最大航速将近10节，但蓄电池能量只够航行一个小时。水下巡航速度为4 节，可航行60海里。蓄电池能量耗尽后，便不得不浮出水面用柴油机充电。除了水下速度低和续航力小之外，潜望镜的观测距离短，也不得不迫使潜艇大部分时间在水面航行。实际上，潜艇只在准备攻击或遭到敌人攻击，或可能被敌人发现时才潜入水中。因此，“潜艇”这个词在当时来说有些不妥，因为这种艇根本不是全部时间潜在水下的，用“可潜水的艇”这样的词也许更加确切。由于潜艇总在水面上，当然就易受空中突然攻击并被摧毁。

    英国于1914年8 月4 日向德国宣战。不到两个月就证明潜艇是水面船只的一个严重威胁。9 月5 日，U-21潜艇在圣·阿布角附近击沉了轻巡洋舰“探险者”号。这是美国南北战争以来潜艇第一次在战争中击沉一艘军舰，并且是第一次击沉在航的军舰。两星期之后，在22日，老式U-9 潜艇的韦迪根海军少尉就得了三倍的出色战绩，他在一小时之内，在荷兰海岸附近连续击沉3 艘英国巡洋舰：“阿布基尔”号、“克雷西”号和“霍格”号。在1915年的元旦，U-24潜艇( 艇长施奈德) 在英吉利海峡击沉了老式战列舰“恐怖”号。同时英国潜艇也击沉了德国巡洋舰“黑拉”号、S-116 驱逐舰以及土耳其战列舰“麦苏迪”号。

    不久，潜艇就遭到了空中攻击。德国海军从战争一开始便使用迅速扩大的“齐柏林”硬式飞艇巡逻北海。1914年圣诞节，“齐柏林”L-5 飞艇在德国诺德尼岛附近飞行时遇到了英国潜艇E-11( 艇长内斯密斯) 。潜艇在飞艇展开攻击前即行下潜，飞机投下的两个炸弹在水面上爆炸，没有造成伤害，这是飞行器第一次攻击潜艇。

    1915年5 月15日，著名的“齐柏林”飞艇指挥官海因里希·马西海军上尉驾驶L-9 飞艇在三小时内对3 艘英国潜艇进行了攻击。第一艘和第三艘潜艇都成功地进行了规避。但第二艘潜艇在飞艇右方半英里处浮出水面时，德国飞艇对它进行了攻击，后来马西报告说：

    L-9 飞艇在潜艇正浮出水面时，满舵转向，用5 个瞬时引信的炸弹进行了攻击。潜艇显然被命中并立即消失在水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马西自称肯定击沉了潜艇。这是英国D-4 潜艇( 艇长蒙克里夫) ，飞艇攻击时它受到了强烈的震动，指挥室外壳上的铆钉松动了几个，但却安全逃脱了。空中攻击者不止一次地过高估计了空中攻击的效果。如果潜艇受到攻击沉入水中，究竟是沉没呢？还是潜逃了呢？

    1915年德国试验了一种颇富有想象力的办法来攻击很难对付的英国潜艇。这种办法是：让一架水上飞机假装发动机出了故障，迫降在敌潜艇潜伏的水面上。当潜艇浮出水面准备猛烈攻击似乎孤立无援的水上飞机时，一艘埋伏在附近、一直在潜望深度进行观察的己方潜艇便可以用鱼雷将敌潜艇击沉。

    这种“活饵”战术曾于6 月25日在德国的博尔库姆附近海域进行过试验，结果又是英国的D-4 潜艇上了钩。当它在水下向水上飞机接近时，在艇内展开了一场热烈的争论，有人认为在水下以最大航速接近、最后浮出水面撞击飞机也许是个好办法( 这种用潜艇撞击飞机的办法颇富于想象！) 。但是乘员们拒绝了这种办法，他们担心飞机上的炸弹会因震动而爆炸。

    所以，正如德国的计划所希望的那样，蒙克里夫将潜艇浮出水面，炮手们用甲板炮进行射击。“诱饵”把老鼠从洞中引了出来，但是德国飞行员很不幸，猫儿( 埋伏的潜艇) 却远远落在后面没有赶上。德国飞机冒着强烈的炮火起飞逃跑了。以后德国海军再没有试用过这种战术。

    潜艇在水下对军舰进行突然攻击是合法的战争行动。但是按照1915年的国际海洋法，潜艇攻击商船则是非法的。这个规定是在潜艇尚未成为战争重要武器之前许多年制定的，它大大限制了潜艇袭击商船的作用。英国和其他依赖海运的国家当然非常乐于接受这个规定。根据这个国际法，潜艇在击沉商船前，首先必须派出检查组检查船上是否确实为敌方载有禁运的物资，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潜艇艇长仍应对船员的安全负责。

    不出所料，德国人对此法规持有不同看法，因为英国海军一面设置强大的海面封锁窒息德国的贸易，使其食品和原料严重短缺，同时又利用这套拼凑的法规约束德国海军，使其不能以它唯一可行的方式打开出路。1915年2 月，德国皇帝由于公众的强大压力发布了一项公告，允许潜艇艇长在英伦三岛周围战区内击沉所发现的任何船只。这种新的“无限制”的潜艇战缓慢地开始了，从1915年5 月起，协约国每月损失商船已在10万吨以上。显然必须采取措施制止潜艇的攻击，否则情况还会更糟。

    这时英国皇家海军已经认识到飞机反潜巡逻的作用，飞机只要能迫使潜艇下潜，就会大大降低潜艇的活动效果。这在理论上看来很容易，但严重的问题是很难找到一种适合于反潜巡逻的飞机。英国皇家海军在1915年初期，只有3 架飞艇适于担任反潜巡逻，水上飞机全都太小，动力也不足，很不可靠。

    德国“齐柏林”飞艇已被确认可以作为海上侦察的工具。英国海军大臣菲舍尔提出急需一些小型软式飞艇去骚扰德国潜艇。这种飞艇应有50英里时速、8 小时续航力、2 名机组人员、无线电收发报机，还要携带160 磅重的炸弹。英国皇家海军为了完成这项任务尽了最大的努力，只经过短短三个星期的时间便制成了第一个飞艇的样艇，于1915年3 月由一个海军飞机修理厂交付使用。这个飞艇用一个废飞艇的约60000 立方英尺容积的气囊提供升力，用B.E.2 型飞机的机身作成吊舱，用70匹马力的雷诺马达提供动力，这是第一个专门建造的反潜飞艇。

    这个临时拼凑成的飞艇满足了菲舍尔将军的要求，按“搜寻潜艇”一词的缩写命名为SS，立即投入生产。一个雨衣制造厂负责生产气囊蒙布，一个家俱公司负责制造吊舱。1915年夏，皇家海军在肯特郡的福克斯通·苏塞克斯郡的波利加特、安格尔西岛、卢斯湾和靠近法国加来地区的马基兹等地建立了五个这种飞艇基地。到1915年底，这种飞艇被人们亲切地称作“布林普”，这是模仿手指轻轻弹动绷紧了的气囊蒙皮所发出的响声而得来的，现在“布林普”已成为各种软式飞艇的名称。1915年底总共有29个SS软式飞艇服役，在英国周围水域向过往船只提供少量空中掩护。德国在此期间被迫停止了对商船的突然袭击。

    德国皇帝没有料到“击沉发现的一切舰船”这一方针会遭到中立国如此强烈的反对。到九月份，抗议的呼声达到了高潮，使他不得不停止这种攻击。这给予协约国一个最可喜的喘息机会。在八个月的作战中，德国潜艇已击沉商船将近75万吨，而值得注意的是德国参加封锁的潜艇却很少超过20艘，其中在英国西部和南部水域平均只有4 艘。看来德国是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过早地开始了这种作战。要是德国当时已有足够的潜艇，英国的航运情况无疑还会糟糕得多。下一次( 如果有下一次的话) ，英国未必会如此幸运。

    经过第一年的战争就已经证明，即使武器装备很差的飞机也能对潜艇进行突然袭击，给潜艇造成潜在的威胁，尽管飞机还没有真正击沉过一艘潜艇。

    例如在1915年8 月26日，比格斯沃思空军少校驾驶一架“亨利法曼”式双翼机，在去轰炸泽布勒赫( 比利时) 当时被德军占领。的途中，向距奥斯坦德约6 英里的一艘在水面的德国潜艇实施了突然袭击。比格斯沃思转向进入攻击，投放了炸弹，他看到有两个65磅重的炸弹直接命中目标。爆炸的气浪使他暂时失去对飞机的控制。等他调整好飞机之后，他看到潜艇艇尾开始下沉了。

    在尔后几个星期中，飞机还对从比利时各基地驶出的德国潜艇进行过数次攻击。英国飞行员象马西一样曾多次宣布潜艇被击沉，但后来考察德国的记录，均未得到证实。有些德国潜艇确实受了伤，如德国潜艇部队的编年史指出：

    9 月末，出入弗兰德的潜艇遭到了猛烈的空中攻击，结果UB-6和UG-1艇被击伤。

    到这时飞机反潜的性质已可作定论。空中搜索者这时还只能靠自己的双眼，辅以望远镜来发现猎物。一位早期的参战者说，飞机追捕潜艇象“一场严格的竞赛，在这场竞赛中鱼儿总不想浮到水面暴露自己”。

    图表式统计也开始出现了：有五分之四的潜艇都是在水面被发现的，有五分之一的潜艇在潜望深度被发现。在被发现的潜艇中有四分之三能够在飞机进入攻击阵位之前完全下潜，飞机发现水面潜艇的距离平均为5 英里，但警惕的潜艇观察哨在理想的能见度条件下发现飞机的距离则要稍大一些，发现飞艇的距离还要大一倍。因此潜艇观察哨通常总是先发现飞机，在尚未被飞机发现以前便能够下潜。

    早期的德国远洋潜艇下潜需要两分多钟。1915年服役的改进型潜艇下潜时间缩短了一半，较小的近海潜艇下潜时间还不到25秒钟。如果飞机速度为每小时60英里，飞行2 英里需要2 分钟；在同一时间内，速度为每小时45英里的飞艇，却只能飞行1.5 英里。因此，只要潜艇观察哨不是十分麻痹大意，或者当能见度小于3 英里时，飞机没有侥幸地发现潜艇，潜艇总是有绝对把握能在飞机攻击之前下潜的。

    潜艇一旦位于水下，便不容易被空中发现。有时在地中海和波罗的海海区可以遇到非常透明的海水，潜艇可以在80英尺深度上被飞机发现，但英国周围水域很少有这样好的透明度。

   如果潜艇在水面被发现，攻击又很准确，那末“击沉”潜艇的可能性又如何呢？在这个时期，德国潜艇的耐压艇体是用11毫米到16毫米厚的钢板制成的，钢板铆接或焊接在钢梁和横隔板上。用1915年使用的小型炸弹，只有直接命中艇体才有可能使这种结构发生断裂。

    但是潜艇还会因其他损伤而沉没。潜艇要在水下安全操纵，其压力表、水平舵和高压气系统必须全部完好无损地工作。潜艇潜到潜望深度以下时，就只能根据压力表读出所在深度。在潜艇附近发生的爆炸可能损坏压力表。潜艇在速潜时，如果压力表被损坏，就很容易下潜到耐压艇体耐压的极限深度以下，使耐压艇体象蛋壳一样被压破，或者潜艇会碰撞海底而损坏。在潜艇附近发生的爆炸还会炸坏潜艇的水平舱，在这种情况下潜艇将失去控制而可能下潜到危险的深度。潜艇在水下主要依靠高压气排除水柜的水而重新浮至水面，密布的高压气管路通往全艇各个地方，在猛烈的震动下管路可能发生断裂而使高压气充斥艇内，这不仅会使艇员感到很不舒服，而且在紧急情况下还会使潜艇无法浮起。除上述各种危险外，还经常会发生海水注入艇内流进蓄电池的危险。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海水中的盐分将与蓄电池中的稀硫酸发生反应而释放出有毒的氯气，使艇内无法流通的空气受到污染。

    潜艇艇长们非常了解飞机的攻击可能造成的致命危害，因此在商船附近有飞机掩护时，他们对商船的攻击是非常小心的。总之，在评价空中反潜巡逻早期的战果时，不应当只看它们击沉了多少潜艇，而应当看它们拯救了多少舰船免遭损失。

    1915年到1916年，航空科学得到迅猛发展。能携带炸弹有效负荷的大型可靠的远程海上侦察飞机，在技术上已可以制造。1914年美国柯蒂斯公司制造了一种准备飞越大西洋的双引擎飞艇“阿美利加”号。战争在这之前已经开始了，英国海军购买了“阿美利加”号及其姊妹艇，于1915年初作为柯蒂斯H-4 型服役，但人们通常还是称它为“阿美利加”号。飞艇有两部各为90匹马力的发动机，但动力还是很不够，尤其是一般操纵性能还有很多缺陷。驾驶过这种飞艇的一位飞行员说：“飞艇很滑稽，重量在两吨以下，有两部滑稽的发动机，发动机工作时能提供180 匹马力；操纵也很滑稽，在发动机发动时艇首重，滑翔时又艇尾重”。这种飞艇恐怕也是那种根本不打算冒险飞越大西洋的飞艇类型。但在当时来说，H-4 是最好的一种大型飞艇，英国海军定购了12架，其中有几架是取得专利许可在英国制造的。后来有些H-4 改装了100 匹马力的发动机，性能稍有改善。当满载重量不到5000磅时，速度可达每小时75英里，能带少量炸弹和两挺机枪。H-4 经使用证明，这种大型飞艇是很有潜力的有用武器，虽然其可靠性和经受海上风浪的能力尚达不到要求。

    柯蒂斯公司根据使用H-4 的经验，又制造了H-8 “大阿美利加”号，其飞行距离和载重量都有提高。总载重量超过了10,000磅，为过去型号的两倍，有两部160 匹马力的发动机，其功率也几乎达到原型号的两倍，最高速度为每小时85英里。英国海军了解到这些性能后，又定购了50架。但是当第一架“大阿美利加”号于1916年7 月到达费利克斯托航空站时，才发现这种型号和原来的型号几乎一样，还是低功率的。为了克服低功率的问题，航空站站长约翰·波特少校用罗尔- 罗伊斯·伊格尔公司制造的两部250 匹马力发动机对一架这种飞艇进行了改装，结果使功率提高约百分之五十以上。克服这一缺点后，该型飞艇作为H-12“大阿美利加”号服役。但起关键作用的罗尔- 罗伊斯发动机却供不应求，并且一时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结果H-12在这期间无法使用。因而，机型较小、航程较短的“肖特-184”型水上飞机便首先担任了侦察飞机的任务。

    英国是受潜艇严重威胁的唯一大国，它在反潜方面作出了巨大努力。但这绝不是说其他国家在这方面无所作为。例如德国用他们的“齐柏林”式飞艇和腓德烈斯哈芬公司生产的小型水上飞机攻击过协约国潜艇，奥地利则用能带330 磅炸弹的洛内尔双座双翼水上飞机攻击过潜艇。

    第一次用飞机击沉潜艇的荣誉属于奥地利的海军航空兵。1916年8 月16日，当英国B-10潜艇正在威尼斯港停泊时，奥地利飞机袭击了该港，一颗炸弹直接命中B-10潜艇，该艇被击沉。在水面抛锚的潜艇，不象在公海上那样容易躲避飞机，然而，在五个星期之后，奥地利的飞机证明了，即使在公海上飞机也能击沉潜艇。

    9 月15日，两架前面已经提到的奥地利洛内尔水上飞机在平静的亚得里亚海区发现法国潜艇“富科尔”号在水下35英尺深度上航行。它们向水下潜艇的黑影投掷了四个炸弹。突如其来的爆炸使这艘法国潜艇发生了严重震动，艇身失去平衡，海水流入艇内，蓄电池被打坏，无法提供足够的电流去驱动电机运动。潜艇失去控制时，艇员们还以为潜艇触雷了。艇长命令排除压载水柜的水，当潜艇浮到水面时又立即遭到那两架飞机的攻击。艇长发现柴油机已不能发动，意识到潜艇处于绝境，便命令打开海底门，弃艇离去。

    飞机终于证明了它能够发现和击沉位于公海上的潜艇。法国潜艇在潜水时被飞机发现并遭到攻击一事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从1916年3 月开始，商船在英伦三岛周围水域不受攻击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从这个月开始，德国海军加强了潜艇对协约国航运的攻击，不过在攻击非武装商船之前还是要求潜艇艇长发出警告。这时德国约有50艘潜艇能参加作战，1916年夏季，这些潜艇平均每月击沉130,000 吨商船。

    德国潜艇部队在1916年下半年迅速扩大，到年底已达100 余艘。这时，德国许多领导人觉得摆脱束缚潜艇艇员的枷锁是时候了，这样一支潜艇舰队如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将会从海上完全摧毁掉协约国的商船。机不可失，从1917年2 月开始，德国潜艇又获准在作战地域内击沉所发现的一切船只。到2 月份，即用这种新方式进行作战的第一个月，潜艇共击沉船只45万吨以上，第二个月击沉数字超过了50万吨，到4 月份商船损失的数字已近85万吨。4 月份美国参加对德作战，然而德国人仍然相信，他们的潜艇封锁将会使英国由于物资匮乏而不得不退出战争，从而使美国在欧洲来不及有所作为。在4 月份，从英国出发的商船有四分之一被击沉而未能返航。英国海军的一些军官们认为，照此速度发展下去，协约国只好在翌年11月之前求和。

    英国海军在绝望之中对一切可能减少商船重大损失的措施都进行了试验。1917

年5 月，他们停止单船航行，开始将商船编入护航运输队，这一措施后来竟对潜艇威胁产生了重大影响。当然将商船编成护航运输队决不是一种新办法。早在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之后，在若干年间西班牙往返西印度群岛的船只经常遭到法国海盗船只的严重劫掠。从1543年起，西班牙人将自己的航船编为有护航的船队，结果连续六十多年未再因敌人攻击而遭受损失。

    从德国潜艇艇员的角度来看，护航运输队的第一个效果是一度繁忙的海上交通线逐渐显得萧条了。这是因为按照数学计算，潜艇发现一支护航运输队的概率比发现一艘单独航行的船只的概率大不了多少。假设在良好的能见度条件下，位于水面的潜艇发现单艘船只的距离约为10英里；那末在能见度和其他因素与上述条件相同时，由20艘舰船组成的一支宽约2 英里的护航运输队，被潜艇发现的距离( 按距护航运输队中心点计算) 则约为11英里。也就是说，10个各由20艘舰船组成的护航运输队被潜艇发现的距离，只比10艘单独航行的船只稍大一点。如果对两者进行选择的话，便会发现潜艇发现200 艘单艘航行船只的概率要大得多，因此护航运输队的优点是显而易见的。此外，还要考虑到当商船单独航行时，会形成连绵不断的目标，潜艇可以有充裕的时间瞄准攻击，需要时还可以在目标过往的间隙时间重装鱼雷。由于通常不会遭到反击，德国潜艇还常常为了节省鱼雷而用甲板炮击沉目标。但是攻击护航运输队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要困难得多，即使偶然有一支护航运输队正好从一艘潜艇的鱼雷攻击距离之内通过，由于船只是突然地大量出现，潜艇几乎只能攻击一艘船只而没有时间再去攻击第二艘。除此之外，甚至很薄弱的护航兵力也足以迫使潜艇不敢使用甲板炮。最后，由于反潜舰艇和反潜飞机数量总是有限，用它们掩护护航运输队要比掩护整个航运交通线更为有效。

    5 月10日，第一支由16艘商船和5 艘护卫舰组成的这种护航运输队从直布罗陀海峡出航。八天之后，舰船安全地到达爱尔兰南岸附近水域。有6 艘驱逐舰在那里迎接护航运输队，一个“大阿美利加”号飞艇在上空巡逻，舰船安然无损地通过了全部最危险水域。船队在威尔士西南角附近解散，奔赴各自的目的地。

    此后几个月，协约国编入护航运输队的商船比例不断上升，而被德国潜艇击沉的数字在下降。从4 月份最高峰834,000 吨，下降到5 月、6 月平均590,000 吨，7月、8月、9 月430,000 吨。损失仍很严重，但协约国已经渡过了最困难的时期。

    在反潜措施中英国皇家海军大大扩充了空中兵力。在气艇兵器方面，大型“岸防”级飞艇为双引擎，( 气囊170,000 立方英尺，长196 英尺，直径37英尺，乘员5人)。到1917年底，服役飞艇超过100 余架。就在1917年，“大阿美利加”号飞艇也达到相当数量。这时飞艇和飞机在巡逻时，通常携带100 磅或520 磅重的触发引信炸弹，或为了攻击水下的潜艇，携带230 磅重的两秒延发引信炸弹，这种炸弹约在70英尺深度上爆炸。

    通常，潜艇只要发现飞艇在护航运输队上空飞翔就要离去。因此飞艇的飞行员很难看到他们长期搜索的真实结果。有一名飞艇飞行员后来写道：

    巡逻枯燥无味。对于发现和攻击潜艇我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即使谁交上好运，在雾天发现了一艘水面的潜艇，但飞艇速度太慢，待到达时，敌人早有充裕的时间潜入水下了。我巡逻了数百小时，还没有发现过一艘潜艇。

    在快速飞艇中要算“大阿美利加”号比较幸运。它们从1917年4 月中旬开始便在英吉利海峡东端入口处潜艇必经的主要航路上进行“蜘蛛网”巡逻。这个名称很确切，巡逻区为八角形，中心为“北欣德尔”号灯船，区域直径为60英里，八条各长30英里的幅射线由八角形各顶角延伸到中心点。由中心点开始每隔10英里和20英里又有一些线段将整个巡逻区进一步划分为更小的区域。“大阿美利加”号按这些轨迹线便可以有步骤地搜索该八角形4000平方英里面积的全部或部分区域。在开始“蜘蛛网”巡逻活动后的头两个星期内，飞行人员共发现八艘潜艇，攻击了其中三艘。

    5 月20日，莫里什空军上尉驾驶“大阿美利加”号在“北欣德尔”灯船以东的海区内巡逻时，发现一艘在水面上的潜艇，莫里什随即进行攻击，投放两个230 磅炸弹，炸弹正好在潜艇指挥室前面爆炸，德国潜艇消失了。水面留下一片油迹。现在从德国人的记载中得知，潜艇并没有沉没，然而当时有许多消息来源错误地报道了这一事件。例如1934年英国官方历史“空中战争”一书的作者琼斯描写这次攻击时写道：

    战后与德方记载比较，发现这艘潜艇可能是UC-36 ，它再未能返回基地。这可能是战争期间飞机直接击沉的第一艘德国潜艇。

    人们在复述这个故事时，又以讹传讹，把UC-36 说成是由于空中攻击的结果而沉没的第一艘潜艇，他们显然不了解B-10和富科尔事件。事实上，UC-36 于5 月16日离开泽布勒赫去“纳布”号灯船附近和怀特岛西边布雷。根据德国权威的《潜艇破坏商船航运史》( 该书作者为施平德勒，在琼斯著作出版后编写的) 一书，我们了解到UC-36 当时确实通过了“蜘蛛网”巡逻区，在“纳布”号附近布了雷，但怀特岛以西的雷场并未布设。书中记载了德国几艘布雷潜艇在这一时期被自己的水雷炸沉的例子，总的来说，这些仅有的贫乏的根据启示人们，UC-36 可能是由于这种原因而沉没的。

    在“蜘蛛网”巡逻区的第一次“击沉”事件很可能发生在9 月22日。这天清晨马戈尔空军中尉驾驶一架“大阿美利加”号在该巡逻区南部飞行时发现一艘在水面的潜艇。德国艇员遭到攻击时试图下潜，但两个230 磅的炸弹已落在潜艇附近。炸弹爆炸之后，飞行员看到德国潜艇艇首朝下而沉没，而且很快就有燃油和碎片上浮水面。这充分证明了UB-32 潜艇沉没了。该艇于10日由泽布勒赫出发，永远未再返航。无论如何，那天给马戈尔带来荣誉的决不象英国官方历史书所说是UC-72 ，因为该艇在两天之前实际上已被诱骗船“阿克顿”号击沉。

    在整个1917年夏季期间，只要天气条件许可，就在英国水域几乎全部航路上进行定期的空中巡逻。然而在爱尔兰以南地区却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漏洞，结果许多船只在这里被击沉。英国海军航空兵曾建议在昆斯敦( 在爱尔兰科克附近) 和贝尔哈文( 爱尔兰西南) 设水上飞机基地，然而顽固的昆斯敦基地司令官贝利中将却反对这一建议，他说：

    如果水上飞机必须由护卫舰管理、援救或补给，那它就是个包袱和麻烦，因为巡逻路线反会被打乱，潜艇将在护卫舰不在的时候获取丰硕战果。如果水上飞机没有地方要，而它又能自己照料自己，那我就要，否则我也不要。

    然而最具有说服力的是事实，即昆斯敦基地担任巡逻的护卫舰既不能成功地击沉潜艇，也不能阻止商船在该地区的损失。事实已经证明，飞机对于降低潜艇造成的损失作出了卓著的成绩，在飞机遇到困难时临时调拨水面舰艇去“援救和补给”是完全值得的。

    1917年这一年，德国潜艇部队的战果达到而且超过了最高点。10月、11月和12月平均每月击沉340,000 吨，后来继续呈现出下降的趋势。在协约国一方采用护航战术取得成功以后，德国潜艇开始离开英国西部原来的非常有利的猎场，而集中到近岸水区活动。在这里许多船只正来往于护航运输队的集合( 解散) 点与各港口之间。在1917年最后三个月，有三分之二的船只是在距岸10海里之内被击沉的，其中德文郡和康沃尔郡近岸水区，以及泰恩河和亨伯河之间是最危险的水区。

    为了对付新的潜艇威胁，英主力舰队司令官贝蒂上将要求增派飞机掩护近岸水域。为此，空军部技术局副局长格罗夫斯中校建议在危险水域采用“护航航道”方案，该方案的前提条件是认为在持续进行空中巡逻的水区，潜艇将不敢在昼间停留在水面。他估计如果一架飞机对“护航航道”上的任一点每隔20分钟飞越一次，每次潜艇都须下潜，那末潜艇就不可能有效地活动。格罗夫斯继续建议说，利用潜艇人员惧怕飞机的心理，还可以很容易地欺骗潜艇。任何一架飞机，甚至根本没有武器装备的飞机，都能够迫使潜艇下潜，因为当飞机进入攻击飞行时，没有一艘潜艇还会继续留在水面，以证实这架飞机究竟是否带有炸弹。总之，格罗夫斯的方案与其说是为了更多地消灭潜艇，倒不如说是为了在他防护的水区内吓唬潜艇。

    格罗夫斯的上级接受了他的建议，开始寻找飞机作“稻草人”式巡逻。他们很容易便找到了：在飞机停放场约有300 架德哈维兰6 型(DH-6)“双座”式飞机，由于机动性能差在训练中已被淘汰。这种飞机易于操纵，漂浮性能好，由于柯蒂斯发动机不十分可靠，漂浮性能便十分重要。DH-6飞机开始作“稻草人”巡逻之后，发动机曾数次发生故障，人员不得不在水上迫降。由于飞机有能展开的专门的漂浮袋，在水上漂浮时间竟长达10小时。

    “稻草人”飞行分队于1918年5 月开始编成，很快即有约200 架飞机担任此任务，共编成34个飞行小队。飞机由机场起飞之后，便围绕英国周围沿岸分散活动。“稻草人”飞行小队对人员和设备的要求都很低，成了新成立的皇家空军( 皇家空军于1918年4 月由皇家海军航空队和皇家飞行队组建成立) 中的“灰姑娘”童话中的美丽姑娘，因受继母虐待、歧视，与煤渣为伴，后遇仙姑帮助而成为王子的爱人。地面人员一直很缺，基地中临时拼凑的设备也常常不足。飞机往往是单座机，但对护航运输队护航时必须有一个观察员，这时就需要把炸弹和无线电留下。有些小队经过训练的观察人员不够，他们便派出军官在当地港口寻找和“借用”会打灯光信号的拖网渔船船员来解决人员短缺问题。

    尽管有各种各样的困难，“稻草人”飞行小队仍能对德国潜艇施加压力。从1918年5 月1 日起到11月停战之日止，DH-6的飞行员们共发现潜艇16次、攻击11次，但却没有一次攻击造成严重后果。

    在战争最后几个月中，由于协约国有了庞大的空中和海上巡逻兵力，再加上大部分商船编成护航运输队航行，使德国潜艇在英国周围水域不仅活动困难，而且屡遭挫败。从1918年5 月1 日到11月12日期间，执行反潜任务的飞机平均起来计有陆上飞机190 架、水上飞机216 架、大型飞艇85架、飞艇75架；反潜巡逻的累计飞行时间将近90,000小时。此外，协约国反潜兵力中还有300 余艘驱逐舰和护卫舰、35艘潜艇和近4,000 艘辅助船只。这些兵力全都是为了对付一支潜艇舰队，而后者在最盛时期也从未超过150 艘。在战争的最后一年，德国潜艇作战的最重要成果就是牵制了协约国的兵力。

    从1918年春季起，反潜兵力的加强意味着德国潜艇前往作战地区和在作战地区内的活动不断受到骚扰。U-98潜艇在这年5 月到6 月的巡逻活动生动地说明了它们攻击商船是多么困难。

    5 月14日，U-98潜艇由德国埃姆登港出航，10天后到达作战地区爱尔兰海。在这10天之内，该潜艇曾两次遭到英国潜艇的鱼雷攻击，但都未被命中。24日，潜艇在圣乔治海峡向有三艘驱逐舰护航的一艘商船发射了一条鱼雷，鱼雷没有命中，但U-98却遭到了深水炸弹攻击，失去进攻机会。第12天，该艇于水下停留了一整天，用潜望镜未能发现一个适于攻击的目标。这天晚上，U-98潜艇浮上水面，发现一艘挪威小型商船“詹沃尔德”号，该船在没有护航的条件下正从该作战地区通过，U-98潜艇将它击沉。第二天一早，U-98潜艇正打算进行第二次攻击，由于上空出现了一个飞艇而不得不放弃攻击机会。27日晚，U-98潜艇浮起，当驶入卡迪根湾( 英国) 搜索目标时，被英国舰队用水听器发现，并遭到深水炸弹的连续攻击，潜艇不得不再次下潜离开该地区，一无所获。28日一早U-98潜艇浮至水面，但为了规避一艘英国潜艇的鱼雷攻击又不得不匆忙下潜。28日中午，U-98发现了一支由驱逐舰( 带数只系留气球系留气球是有一条系链的气球，外形类似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使用的阻塞气球，它带一个吊篮，吊篮内有一名观察员和一部电话机，起一个“桅上了望台”的作用，以加大观察哨的观察距离。) 和飞机掩护的护航运输队。该潜艇刚要进入攻击阵位，就被一名观察哨发现。当两艘驱逐舰向它接近时，它突然逃离，失去进攻机会。5 月30日，U-98潜艇离开该地区返航，于6 月7 日到达埃姆登。在历时23天的巡航活动中，该艇五次遭到攻击，自己仅击沉一艘1300吨的商船。

    另一些潜艇艇长也许更果断、更运气一些，然而在1918年，商船的损失始终是下降的趋势。协约国知道他们已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6 月份德国潜艇共击沉商船240,000 吨，是两年中战果最差的一个月。9 月，损失进一步下降到187,000 吨。

    在战争的最后几个月，虽然由于使用飞机进行反潜，使德国潜艇艇员深受其害。但是，由比利时和德国弗里西亚群岛各基地起飞的德国“勃兰登堡”式快速水上飞机，也使英国水兵们深感不快。例如，7 月6 日，由5 架“勃兰登堡”式水上飞机编成的飞行小队在哈里季附近的水面突然发现一艘英国潜艇C-25。在有名的王牌飞行员克里斯蒂杨森中尉的带领下，水上飞机使用炸弹和机枪，从太阳方向进入攻击，潜艇艇员进行了抗击，然而从一开始交战，艇长贝尔上尉和两名艇员便在指挥室阵亡，其他艇员也受伤。受伤的艇员有的爬入艇内，有的被架入艇内。一具死尸的腿搭在指挥室升降口上，使升降口盖无法关闭，潜艇不能下潜。当时水上飞机正在头顶俯冲扫射，尸体几次都未被推开，为了挪开那具尸体，又有两名水兵受重伤。最后舰务官只好拿起厨房的菜刀，砍断了死者的腿。在这个残忍的手术之后，才关上了舱盖。然而C-25仍未能下潜，因为电机由于炸弹爆炸而损坏，已无法运转。最后德国水上飞机由于已耗完全部炸弹和炮弹，才突然停止攻击。英国军舰到达失事地点，运走了全部伤员，将弹痕斑斑的潜艇拖回哈里季。该潜艇受重创难以修复，不久便报废了。

    在战争的最后一年，英国空军接到一种有趣的新装备。H-12“大阿美利加”号飞艇在英国周围波涛汹涌的水域活动时，外壳上很快就出现了磨损的痕迹。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波特中校为飞艇设计了一种耐波性能更好的外壳。这种新飞艇尾端外壳有了改进，并装两部350 匹马力的罗尔- 罗伊斯发动机，作为“费利克斯托”F-2A型飞艇投入生产。可载两枚230 磅重的炸弹和供八小时飞行的燃油，最大航速为95英里/ 小时。F-2A飞艇于1917年冬季服役，它是当时世界上最昂贵的飞艇，出厂价格为9983英磅，有上岸滚动架，但没有仪表或武器。

    有两个发动机的布莱克本“大袋鼠”式飞机，是第一架用于定期反潜巡逻的大型岸基飞机，它对未来的反潜作了重要的启示。岸基飞机较水上飞机载重能力好，这是就重量与重量之比而言，因为岸基飞机没有水上飘行的艇体重量和阻力。“大袋鼠”式飞机满载量为四吨时，重量还比F-2A飞艇轻四分之一，能载920 磅炸弹，是F-2A的一倍。虽然“大袋鼠”式的功率只为F-2A飞艇的三分之二，但航速和飞行距离都有所增加。这种新型轰炸机于1918年5 月编入哈特普尔附近西顿卡鲁的第246中队。直到战争结束之前，该型飞机再没有装备过其他中队，而该中队能用于作战的“大袋鼠”式飞机也很少超过8 架。在停战前的六个月内，该型飞机共发现潜艇12艘，攻击了其中11艘，并击毁了UC-70 潜艇。

    英国试图生产大型软式飞艇以及按照德国“齐柏林”的设计生产硬式飞艇，都以失败告终。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最大的软式飞艇是“北海”级飞艇，气囊为360,000立方英尺。这种飞艇的特点是有一个封闭的机舱，按设计可巡逻20小时以上。但实践证明这种飞艇很不可靠，只造了几架。英国在战时制造的9 个硬式飞艇升力性能也很差，不适于担任远程巡逻。

    战争进行了三年之后，有一事实变得非常清楚了，那就是只要飞行人员依然靠目视和间或用望远镜来探测潜艇，飞机就永远不会成为对潜艇的真正严重的威胁。早在1915年，英国科学家就试验用水听器探测和放大水下潜艇的螺旋桨噪音，试验取得了成功。水听器在英国海军得到大规模使用，舰艇和岸站都用水听器探测在附近活动的德国潜艇。此后不久就开始产生了在水上飞机或飞艇上安装水听器的想法，这种水听器要能够漂浮在水面，并能接收水下航行的潜艇信号。1917年春，英国海军以小型水上飞机在地中海用非定向水听器进行过试验，效果不好。第二年又进一步用定向水听器进行试验，效果大为提高。

    接着便把一个定向水听器安装在一架大型飞艇上。重27磅的水听器安装在10英尺长的一根木梁的一端，木梁的另一端为支承点，当飞机停在水面时，水听器便以支承点为中心旋转进入阵位。飞行时，木梁成水平状态沿飞艇艇身固定。

    在战争最后阶段，有几架“大阿美利加”号和“费利克斯托”号飞艇都载有水听器，但没有收到多少效果。飞行员在开始收听之前先要关闭发动机，尔后发动机就可能真的再也发动不起来，这使飞行人员很怕在公海上使用这种仪器。因此用水听器进行搜索的次数很少，而且总是不大成功，只有当潜艇艇长麻痹大意造成很大噪音时，水听器才能接收到目标信号，收听距离也很少超过几百码。

    1917年秋季的试验，证明软式飞艇是使用水听器最有效的平台。软式飞艇在开始接收信号前不需要降落在水面，但仍需要关闭发动机。有一种专门设计的水听器，性能非常良好，甚至当软式飞艇以8 节航速随风漂动时仍能很好地工作。在战争结束之前，定购了大量水听器，准备配备给参加反潜巡逻的全部英国飞艇，但尚未来得及使用，战争即告结束。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飞机使用水听器一事，从作战角度来看，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用水听器没有发现过一艘德国潜艇。然而其重要性却在于，这是科学家们第一次试图为飞行人员提供一种不用肉眼就能探测到潜艇的仪器。

    在1918年，没有一艘潜艇是被单独活动的飞机击沉的，仅有一艘U-39潜艇在地中海西部遭到法国水上飞机攻击后受重创，艇长不得不接受西班牙的拘留。还有一艘英国C-25潜艇不得不报废。但英国飞机曾协助水面舰艇击沉了4 艘德国潜艇，它们是UB-31 、UB-103、UB-115，和UC-70 ，前三次都是飞艇参加，第四次是前面已经提到的布莱克本“大袋鼠”式飞机参加的。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共投入潜艇373 艘，共击沉船只5708艘，总吨位为1100万吨以上，约占世界商船吨位总数的四分之一。其中半数以上为英国船只，三分之二左右是在英伦三岛附近沉没的。协约国反潜兵力共消灭德国潜艇140 艘，另有19艘沉没原因不明，还有19艘为失事沉没。

    英国官方历史《空战史》一书指出，有6 艘德国潜艇为飞机单独击沉。但根据该书写成之后得到的情报资料来看，这个数字显然估计得过高。实际只有1 艘潜艇(UB-32) 可能被飞机单独击沉，其余5 艘均被其他兵力击沉，有4 艘德国潜艇是由飞机协同舰艇击沉的。

    没有一个国家拥有象英国那样大规模的反潜空中兵力，然而有些国家也取得一些成就。例如奥地利的飞机曾击沉敌人两艘潜艇( 其中一艘在锚泊) ，击伤数艘。德国飞机也击伤数艘潜艇，其中一艘因重伤而报废。

    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反潜作战的经验教训，主要有以下六点：

    第一、任何一种空中掩护兵力，无论其武器装备多么低劣，对于商船来说，都比完全没有要好得多。但要对商船提供真正有效的掩护，则需要大量的飞机。

    第二、只有在非常平静的海面，在极好的天气条件下，而且碰上好运气的时候，才有可能从空中发现已下潜的潜艇，在潜望深度航行的潜艇，由于潜望镜引起的“羽状”微波，在良好条件下，一般能被空中发现。在水面航行的潜艇被发现的距离平均为5 英里，但在风浪大的海面，这样小的目标也容易被忽视。在一般能见度条件下，一艘警惕的潜艇多半能在被飞机发现之前先发现飞机。

    第三、飞机和潜艇一旦相互发现之后，它们之间便展开了一场竞赛，潜艇力争先潜入水中，飞机则力求先进入投弹阵位。当其他条件相同时，速度快的反潜飞机多半能对速度较慢的潜艇成功地进行攻击。

    第四、事实证明，飞机携带的炸弹足够对潜艇造成致命的损伤，但炸弹必须在距潜艇很近的地方爆炸，或直接命中潜艇才行。

    第五、一架续航时间长的飞机，所起的作用等于数架续航时间短的飞机。例如，一架续航时间为2 小时的巡逻飞机，当基地距巡逻地域为35英里时，往返巡逻地域需飞行1 小时，在巡逻地域只能停留1 小时。如果飞机续航时间为6 小时，那末由同一基地飞往同一地域巡逻，则在巡逻地域可停留5 小时。由此可见，续航时间长3倍的飞机，巡逻的时间则可以长5倍。如果巡逻地域距基地更远，则这种差别还要大。例如基地距离巡逻地域为52英里，往返飞行需时1.5 小时，那末续航时间长的飞机在巡逻地区停留的时间约为续航时间短的飞机的9 倍。

    第六、护航运输队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反潜措施，如果舰船再有空中掩护，反潜效果还会增大1 倍。在战争最后十八个月中，商船编入护航运输队共航行84,000次，护航运输队中仅有257 艘舰船被击沉。而在257 艘舰船中，只有2 艘是在既有舰艇又有飞机掩护的护航运输队中被击沉的。这表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飞机作为反潜武器显然是成功的。尽管飞机单独击沉潜艇的战果很小，但它却使潜艇不敢冒险去攻击有飞机掩护的舰船，除非艇长是最勇敢，或者说是最愚蠢的人。

    战后人们错误地以为5 艘德国潜艇是在航渡途中被空中攻击击沉的。如果不是这个错误的认识，那末用空中巡逻不能有效地阻止潜艇向作战地域航渡，这个教训本来是很清楚的。例如，在“蜘蛛网”海域实际上只有1 艘潜艇被击沉，而在护航运输队内或在护航运输队附近却有4 艘潜艇被飞机配合水面舰艇击沉，而且商船本身还得到了掩护。这是因为潜艇艇长发现护航运输队时会被诱惑去冒险占领发射阵位；而如果没有护航运输队的诱惑，潜艇便可能是很难捕捉的。用飞机去阻止潜艇攻击或严惩企图攻击的潜艇，要比用飞机猎捕往返作战地域的潜艇更为有效得多。

    一位英国潜艇艇员对飞机能够限制潜艇作战的问题作了很好的总结，他在战后

写道：    飞机象魔鬼般地讨厌。你总是无法断定是否被它们发现了，因此你总会担心飞机已经看见了你。如果在敌方水域，你必须警惕敌人用惯常的方法攻击你。如果在公海上，你会觉得今天已经失去了攻击的机会，甚至当目标正从你旁边经过的时候，你会觉得它是有防护的，并正在注视着你的潜望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