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炸“提尔皮茨”战列舰（2）

泰特果真如愿以偿，他投下的那颗炸弹，命中了“提尔皮茨”号，弹着点在锚链舱附近。炸弹钻进舰内，在艏柱后部10.6米处靠近水平龙骨的地方爆炸，将右舷炸开了一个9.7米宽，14.6米长的大洞。离艏柱36米远的横向舱变形，上甲板像一些薄锡箔似的，被炸得向外翻卷。损伤部位全部进水，使舰首吃水增加了2.4米。为了消除首倾，荣格上校下令向舰尾对称注水，同时将燃油后调。这一来，“提尔皮茨”号的总进水量，就有1500吨了。

其他兰开斯特式重型轰炸机投下的炸弹落在泊地四周，最后一队投下的JW2型炸弹，则落到“提尔皮茨”号南侧1500米开外的地方。近失弹没有造成进水，但强烈的震动和冲击使主推进器受损，大量光学仪器和火控设备遭震坏。

卡亚锚地集中了一批优秀的修船工程师。他们不等黑烟散尽，就登上了“提尔皮茨”号仔细检查起伤势来。他们郑重其事地向荣格提交了一份报告：如果不受干扰，可以用9个月时间修好“提尔皮茨”号。

荣格不敢隐蔽实情，如实电告了邓尼茨。这时，整个欧洲战场形势逆变，德军正节节败退。比利时重镇安特卫普和布鲁塞尔已经落入盟军手中，苏军攻入了芬兰。一支美国先遣部队，甚至打到了德国边界。用不了9个月时间，战争就要结束了。9月23日，邓尼茨答复格：不要再修“提尔皮茨”号了，设法将它开到特罗姆塞，用作海岸浮动炮台。

特罗姆塞在阿尔塔峡湾西南，直线距离大约160公里。根据希特勒的命令，入侵挪威的德军准备在这一带抗击盟军登陆。“提尔皮茨”号火力凶猛，可以有效地封锁出入特罗姆塞的航道。

一接到命令，荣格立即带人赶到特罗姆塞，在离市中心大约3海里的林根峡湾，为“提尔皮茨”号找到了新锚地。锚地背靠着哈科依岛，另一侧水域开阔，射界较好。锚地水深12米，海底是岩基，上有一米厚的淤泥。“提尔皮茨”号吃水为11米，即使大进水，下蹲两米就能稳坐岩基。坐底后，丝毫不影响舰炮发挥火力。

10月15日，从特罗姆塞开来了4艘大拖轮。拖轮驶入阿尔塔，通过反潜网和防雷栅，靠上了“提尔皮茨”号。“提尔皮茨”号战列舰升旗鸣笛，向居留了3年的锚地告别。艏首的破洞已用钢条焊死，在拖轮的协助下，它以7节航速缓缓驶出了卡亚峡湾。

驶过阿尔塔的开阔水面后，“提尔皮茨”号穿经狭窄的斯特杰恩海峡，进入了挪威海。它的机动性M几乎为零。按照传统的海战公式F=MA，无论它的火力A多么猛烈，其战斗力F几乎都已下降为零。如果此时皇家海军派潜艇和舰载机半道打劫，它就注定难逃厄运。

“提尔皮茨”号按部就班地走着老航线。它夜间驶过来马尔尼岛和范尼岛，又穿越林伐胥岛和南克伐吕岛之间的水道，于12日白天进入了巴尔斯峡湾。滨海小镇特罗姆塞就在峡湾深处。“提尔皮茨”号折向林根湾，顺利地驶入了哈科依锚地。

重新抛锚后，荣格上校双管齐下，一边在岛上进行防空部署，一边加紧设置防雷栅。半个月后，一切大体就绪，他忽然发现，新锚地很不理想。经认真勘察，防雷栅内的水深为17米，海底淤泥下方是砂层，不是岩基。这表明，“提尔皮茨”号一旦受损进水，就有翻沉的危险。

荣格想让“提尔皮茨”号移位，但移位后舰炮火力会受影响，无法封死特罗姆塞的出海口。他和城防司令再三商讨，才找到一种替代办法。他调来数艘挖泥船和开底驳船，打算用28000立方米的碎石，将锚地填高。

英国侦察机不断光顾哈科依岛。显然，“提尔皮茨”号露出了马脚，英国人已跟踪而来，很快又要大打出手了。

从雅戈德尼克返回英国后，泰特即向第5轰炸机部队司令部详细汇报了作战经过。皇家空军和海军赶忙派侦察机前往阿尔塔，以期查明战果。一连几天，侦察机都空手而归。

直到9月20日，一架蚊式机才拍回“提尔皮茨”号的照片。战列舰躲在阴暗处，艏楼模糊一片，按照情报员的分析，为舰艏受伤。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提尔皮茨”号受了重伤。

10月15日，荣格刚率舰驶出卡亚峡湾，一架侦察机就发现了“提尔皮茨”号。当时，北极海域没有护航运输队活动，皇家海军一时摸不清楚它出海的目的，便赶紧派大型航空母舰“怨仇”号出马，严密监视它的举动。

10月18日，“怨仇”号载着21架梭鱼式轰炸机和11架萤火虫式战斗机，赶到了特罗姆塞以西120海里水域。4架萤火虫式奉令起飞，前去袭击巴杜福斯机场。7架萤火虫式则四下散开，负责搜索挪威错综复杂的海岸。一不会，在哈科依，它们找到了“提尔皮茨”号。萤火虫式冒着高射炮火，从不同角度拍下了战列舰和它周围的地势。

“怨仇”号舰长是麦金托什海军上校。“钨”作战之后，他便调离了本土舰队司令部。他向弗雷泽和莫尔报告了“提尔皮茨”号的新锚位，要求用梭鱼机轰炸。弗雷泽和莫尔请示了坎宁安，坎宁安拒绝了。“怨仇”号搭载的战斗机太少，不能同时担负为梭鱼机护航和保护母舰的双重任务。如果德机趁机发扑，梭鱼式轰炸机和母舰都有可能蒙受重大损失。在胜利已经指日可待的时候，坎宁安力求稳妥，不愿再冒风险了。

就在这天，一架蚊式飞机也飞到了哈科依，低空拍摄了大量照片。蚊式被炮火击伤，它摇摇晃晃地飞过挪威海，返回了苏格兰的勒查尔空军基地。

侦察活动表明，哈科依锚地已经落入了远程轰炸机的轰炸圈，兰开斯特式重型轰炸机可直来直去，不必再费周折，绕道苏联了。第617和第9飞行中队争分夺秒，即刻抓紧改造。人们撤掉了兰开斯特式重型轰炸机中舱顶上的机关炮，装上了300加仑的机身油箱，并用罗尔斯·罗塞1620马力马林24型发动机代替了1460马林22型发动机，兰开斯特式重型轰炸机经此一改，从而增加了续航力，取得了直飞特罗姆塞的资格。

10月29日晨，32架兰开斯特式重型轰炸机从沃西默思基地起飞，前去轰炸“提尔皮茨”号。泰特中校重操故伎，让机群分作4队进入。锚地没有烟幕屏护。不意天公作乱，西风吹来一大片阴云，严严实实地遮断了投弹视线。“提尔皮茨”号幸免一死，只挨了一颗近失弹，距左舷大约15米。

英机撤离时，一架兰开斯特式重型轰炸机被炮火击中，它歪歪扭扭，离队飞往瑞典迫降。

此后10余天，哈科依一直阴云密布。林根峡湾内，巡逻艇荷枪实弹，沿着固定航线来回行驶，开底驳船出出进进，运送着碎石。兰开斯特式重型轰炸机投下的炸弹将锚地四周炸得坑坑洼洼，到11月11日，填垫工程还只完成了一半。

荣格自知处境不妙，他通知邓尼茨和“飞狼”交涉，促成柏林将一个梅塞施米特式战斗机中队从芬兰撤到特罗姆塞附近的巴杜福斯机场，负责保卫城镇和“提尔皮茨”号。同时，他还采取紧急措施，疏散了部分舰员。航海部门、机电部门只留少许人员值班，大部分舰员和伤员一道转移上岸。舰上的鱼雷、航空汽油和飞机备件，也统统运走。“提尔皮茨”号上，只有枪炮和观通部门舰员全额在位。

12日晨，天空放亮，阴云被西北风刮散。他开始咒骂起老天爷来。他喜欢阴霾雾障，黑幕是“提尔皮茨”号的保护伞。天一转晴，“贼杜鹃”就会飞来下蛋啦！果然，6时许，海岸雷达站转来报告，一架英机飞过博多。15分后，他又接到电话，有3架英机飞过莫紹恩。他当即要通力特罗姆塞城防司令，要求巴杜福斯空军基地派战斗机拦截。可是，基地司令诡称英机作战企图不明，没有让梅塞施米特式起飞。

来袭英机仍是泰特中校率领的第617个第9飞行中队，共为29架兰开斯特式轰炸机。为了麻痹对手，英机全部单独飞抵挪威海岸，没有编队飞行，以造成侦察飞行的假象。直到8时30分，轰炸机群才在特罗姆塞东南方向集结，再次编成4队，在3270米至5000米高度上，向目标逼近。

“提尔皮茨”号的桅杆上升起了蓝白相间的信号旗。炮手进入战位，脱掉了主炮、副炮和高炮的炮衣。炮膛装填了炮弹，炮口直指东南方向的天空。9时5分，雷达荧光屏上出现了一大群亮点，距离75海里。荣格再次要求巴杜福斯出动战斗机保护“提尔皮茨”号，基地司令又以英机可能袭击机场为由，加以拒绝。20分钟后，巴杜福斯空军基地才迟迟通知说，飞机起飞了。无奈时间太晚，9时27分，“提尔皮茨”号上的对空瞭望已经发现目标：方位155度，距离25海里。

哈科依岛上的发烟装置开始释放烟幕。林根峡湾水面宽阔、坦露，不像卡亚峡湾有两岸峭壁，浓烟被风吹散后，没能遮住战列舰。9时38分，英机进入主炮射程，距离13.5海里。A、B炮塔同时开火，将720公斤炮弹射向空中，在英机四周炸开了大朵大朵黑褐色的烟团。相距9.5海里时，150毫米副炮和105毫米高炮相继开火。它们射速较快，火网密集。然而，它们仍无法阻止英机逼近。

3分钟后，由泰特中校率领，第一队英机飞临锚地上空。机腹部位的炸弹舱门打开了，5.5吨重的大炸弹劈头下落。没有烟障的遮裹，自动瞄准器大显神威，好似一双双锐利的鹰眼，目不斜视地盯上了“提尔皮茨”号。

2，这个就是5.5吨的特种航空炸弹。模样有点骇人。

舰上弥散着发射药的浓烈臭味。荣格仰望天空，他根本没有瞧见英机投弹的模样。小黑点笔直下落，越变越大。眨眼之间，就成了一颗颗大得怕人的炸弹。他被一瞬间的惊险感镇住了。忽然，两道黑影掠过，落到湾内爆炸。两根水柱拔地升空，不等水柱下落，荣格又感到舰体在猛烈震动，眼前同时迸发出来一片炽热灼白的强光。他本能地蹲到了防护板下面，甲板上传来一片钢铁碎块坠落时发出的咚咚声。

“提尔皮茨”号命中两弹。一颗一直落在B炮塔附近，将炮塔炸飞，一些铅球大小的碎块一直落到了3海里外的特罗姆塞市内。另一颗穿过水上飞机的弹射轨道，钻过左舷锅炉舱上部的装甲甲板，将左舷外板炸开了一个大洞。破口从主甲板到装甲甲板、鱼雷舱壁，直到龙骨，长达14米。左舷主锅炉舱和主机舱进水，船体迅速左倾。

又有两队英机接踵进入，炸弹像长了眼睛的魔鬼，毫不留情地扑向“提尔皮茨”号。第三颗5.5吨重的炸弹击中了左舷3号副炮，将3号副炮的弹药室炸得四壁暴露，门庭大开。第四颗炸弹落在左舷2号副炮附近，毫不示弱地摧毁了2号副炮及其弹药室，并且穿过了左舷2号锅炉舱。

第四队英机进入时，“提尔皮茨”号上翻滚的浓烟和从锅炉内窜出的蒸汽遮蔽了锚地。投弹手无法瞄准，炸弹无一命中。然而，轰炸大局已定，“提尔皮茨”号左舷中部有67米长的部位进水，舰体一股劲地左翻，只一、二分钟，就达40度。

9时45分，荣格下令撤离舱面下的舰员。甲板上，右舷炮仍在猛烈对空开火。机关炮手打红了眼，不计后果地朝着天空疯狂扫射。实际上，兰开斯特式的飞行高度远远超出了机关炮的射程，他们的扫射只有白费子弹，虚张声势而已。

横倾在继续增大，不到55分钟，左倾达70度。击中左舷3号副炮的炸弹燃起团团大火，火势迅速蔓延到了C炮塔的弹药库。弹药被引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炸飞了C炮塔。当黄里白的烈焰翻滚上升时，“提尔皮茨”号的上甲板和主甲板上，到处都落有钢块、破片和血肉模糊的肢体，随着舰体的翻动，又一起滑落水中。

9时52分，“提尔皮茨”号寿终正寝。它左倾135度，终于翻沉海底。

3，“提尔皮茨”号最后的归宿，像一头死亡的巨鲸。

4，这个就是5.5吨的大炸弹落点在陆地上的后果。从今天残存的水坑大小，可以想象当时的威力之大。

贝尔瑙营地内，邓尼茨通宵未眠。他收到了特罗姆塞发来的报告，“提尔皮茨”号被英国的轰炸机群炸沉了。帝国海军最后一艘王牌战列舰的沉没，使他十分沮丧。他一向宠爱潜艇，对战列舰从来不屑一顾，直到当上了海军司令，才对大舰巨炮的价值有所了解。

“提尔皮茨”号没有打过一场堂堂正正的海战，或者说，从它服役到沉没，连一艘皇家海军的小型舰艇都未击沉过。可是，作为一艘战舰，它还是有着值得夸耀的功绩的。德国“飞狼”之所以能在北极海上肆无忌惮地攻击PQ——17护航运输队，最根本的原因，恐怕是皇家海军摄于“提尔皮茨”号的威名儿撤走了护航舰只，使PQ-17护航运输队成立一群无人照看的羊羔。为了对付它，皇家海军曾派出了大批战列舰、航空母舰、巡洋舰和驱逐舰进行围追堵截。皇家空军鼎力相助，配合海军航空兵共出动了600架飞机（空军200架、海军400架），对它进行了13次大空袭。“提尔皮茨”号迟早会被炸沉，这一点邓尼茨早就料到了。问题在于，皇家海军显示的决心令人生畏，正是这种不屈不挠的倔劲，预示着他的看家法宝——潜艇战，也必将全盘输光。

为了防备空袭，作战室内四壁挂着黑窗帘，不露灯光。一个副手轻轻走进来，向他报告“提尔皮茨”号的伤亡情况。“还不太清楚，长官。抢救队用焊枪割开舰体，救出来几十名舰员。军舰翻得太快，舱面下的人大部分没有撤出来。没有找到荣格上校，他大概不在人世了。”

邓尼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一言不发，久久注视着地图上的特罗姆塞，目光阴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