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在上篇博文《習近平如何吃下英總統這道菜》後面與網友交流,提出了這麼一個思考討論題: 台灣屬於中國的法理,不是所謂“自古以來”,而主要是二戰中國成為勝利國,台灣從割讓給日本到回歸中國。這是戰後確定的當今世界秩序基本規範。而兩岸分裂,是中國內戰沒有結束的結果。共產革命席捲全球,包括了中國大陸,但是沒有革到台灣,毛澤東沒有能夠完全推翻中華民國,包括中華民國的政權到民眾與部分領土以及主權依然存在,這也是戰後的世界格局一部分。而且,共產革命在世界範圍破產,也是戰後格局的自然演變。不承認這一點,就是不承認甚至要改變戰後國際基本格局與規範。美國沒有這個意願,日本沒有這個能耐,別說台灣。 當然,中共也沒辦法再次在世界復興共產革命,也沒辦法以收復台灣來結束內戰---台灣已經被蔣介石的中國政府收復了。蔣介石死了,哪怕國民黨沒了,可是台灣還是中國已收復的領土。 問題是兩個:第一,如何看待戰後國際格局?第二,這個中國,究竟是指的什麼? 那麼,中國人和台灣人都不得不思考甚至面對這樣的問題:在現在的現代世界,國家究竟意味着什麼? 後來沒有見到網友接俺這個茬繼續往下討論。可能這個題目太大,大到只能和習近平蔡英文直接討論了。他們兩位都是法學博士級的國家領導人,不能不聯繫兩岸與國際實際來思考這樣的理論問題。可是他們不但責任重大,而且派頭也很大,不但不願意互相促膝談心切磋交流,更不願和咱們草民敞開自由交談。俺們草民,就只好自己琢磨,要想知道他們如何琢磨的,就只好掰開包子來吃菜了。 第一個問題其實很簡單,國際格局與中國兩岸分治,俺這裡開頭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們把習近平和蔡英文都稱為“國家領導人”,蔡英文和台灣同胞們應該沒問題。可是習近平和不少大陸人,對於這樣稱呼馬英九,尤其是蔡英文,為“國家領導人”,肯定不爽,因為他們不承認中華民國是一個國家,台灣更不是。為了表述事實,大陸寧願自我矮化,放棄習近平的國家領導人身份,把他和馬英九的會面,稱為“兩岸領導人”歷史性會見。台灣好像也沒意見。 可是,“岸”無論如何不是國家的一個替代詞。習近平走遍世界,都是“中國領導人”,可是和馬英九在一起,就不是了——兩個人都不是“國家領導人”了。因為這兩個人,事實上誰也不能領導誰,坐在一起談話赴宴,甚至連“同事”都不是,因為不能說這是“兩位中國領導人共事”,儘管他們宣稱自己是中國人,還有個什麼“九二共識”。 所以,無論馬英九還是蔡英文還是習近平還是我等草民,都不得不研究煙酒到底什麼是中國,甚至到底什麼是國家。 漢語中的“國家”一詞,上古稱為國,甲骨文本字為或,象徵執武器守衛領土。在金文中加入口,象徵城牆,形成現在的國,有城邦、城市、都城之意。中國古人這個造字創意,內涵深刻,表述形象簡明到位,後來的歐洲人直到馬克斯-韋伯與卡爾-馬克思這樣兩位傑出的德國思想家才達到這樣的高度精度。 依照馬克斯-韋伯的定義,國家擁有合法使用暴力的壟斷權。因此國家包括了諸如軍隊警察法院等威權暴力的政府機構。這樣的威權機構被外部的類似機構對等接受承認,也就是在這個“城牆邊界”之內的最高主權。馬克斯-韋伯這個定義,是當今國際關係的理論基礎。在國際上,一個國家的獨立主權地位是否被其他國家承認或者廣泛接受,是國際政治博弈的一種,有普遍的原則,也有不少特例。最基本常用的還是建立在馬克斯-韋伯理論上的1933年簽訂的蒙特維多公約(Montevideo Convention)。這份公約的第一條聲明: 在國際法上的國家實體應該擁有以下條件: · 固定的人口; · 既定的國界; · 政府; · 與其他國家發展關係的能力。 中華人民共和國與中華民國,都有政府,都擁有包括軍隊警察法院監獄在內一切國家壟斷暴力,都實際擁有與世界其他國家發展關係的能力(當然這個能力有大小,但不是有與無)。嚴格來說前面兩條都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與中華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人口統計與管理以及邊界的管控,都不包括台灣,中華民國當然也一樣管不到大陸。嚴格來說,從本質上,中華人民共和國與中華民國作為“國家”,都只是符合擁有國家壟斷暴力這個概念,也就是英文裡面的STATE。這兩個states 所聲稱的領土疆域人口主權控制,都名不副實。 中文裡的國家,在英文裡有許多細分的概念。Country,State,Nation,還有 commonwealth.在所有這些概念里,中國大陸與台灣的現狀與未來的最大公約數或者紐帶,恐怕只有這個Nation,也就是中華民族。 作為country,台灣人大部分會自然地認同台灣,這可以和中國大陸人認同自己是北京人湖南人或者中國大陸人一樣,一個政治地域概念。關鍵不認同的是那個State.無論蔡英文是否全台灣人選舉出來的總統,或者習近平是否全大陸中國人男女老少衷心愛戴的偉大領袖,無論他們在元旦還是春節如何滿面春風向全體中國人甚至特意向大陸人與台灣人致辭問候拜年,台灣人不會向習近平山呼萬歲,大陸人不會去向蔡英文要紅包。同理,習近平可以把一個祝賀了蔡英文當選的大陸律師或者作家以煽動顛覆國家罪逮捕法辦,可是無法把徹底公開違反了大陸國家安全與反分裂法全部法規的蔡英文或者任何一個台灣反動分子送進監獄。馬英九蔡英文當然也無法把周永康令計劃這樣比陳水扁腐惡百倍的貪腐蛀蟲起訴法辦。 如果台海兩岸終究有一個統一的中國的前景,只能是兩邊的state只留一個。請注意state國家政權與government政府的區別:state是最高主權,政府可以有地方和中央政府之分。這如同戰後國際格局一樣,只有兩條改變的途徑:戰爭,而且是大規模的甚至世界大戰,或者和平演變,艱難漫長的和平演變。而和平演變的前提,是沒有戰爭爆發,具體的途徑就是nation building,加上commonwealth 的打造。也就是民族共識的培育提升凝聚與公民國家建設,也就是由公民與政府共同創造匯聚財富共識認同和統一國力。 無論掰開包子還是切開包心菜,不知道裡面是不是這樣的餡或者芯。 如果習近平真的堅持馬克思主義,甚至包括蔡英文在內的人們也可以同他研討學習一哈馬克思主義關於國家的經典論述: 馬克思主義認為,國家是社會發展到一定歷史階段出現的。現代國家所扮演的角色是由他們在資本主義社會裡的位置所決定的。馬克思主義對國家的經典定義來自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 【國家是表示:這個社會陷入了不可解決的自我矛盾,分裂為不可調和的對立面而又無力擺脫這些對立面。而為了使這些對立面,這些經濟利益互相衝突的階級,不致在無謂的鬥爭中把自己和社會消滅,就需要有一種表面上駕於社會之上的力量,這種力量應當緩和衝突,把衝突保持在‘秩序’的範圍以內;這種從社會中產生但又居於社會之上並且日益同社會脫離的力量,就是國家。】 究竟什麼是駕臨於台灣海峽兩岸社會之上的國家力量? 究竟有沒有這種力量? “這種從社會中產生但又居於社會之上並且日益同社會脫離的”國家,究竟有什麼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