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幾個諾貝爾獎獲得者,似乎都不是中國人喜歡的。第一個被當真的是假洋鬼子。後來一個不是漢人的“西康人”,後來又來一個說中文的法國人,接着又來一個沒有北京戶口的北京人。直到後來真的來一個人百分之百的中國人,中國共產黨黨員,革命軍人出身的軍旅作家到中國作協的副部級首長。這應該是歐美西方看得起中國了吧?他的身份證可比魯迅這個黨外人士正規吧。可是這傢伙取名搞砸了,不是他父母的錯,是他自作主張改名換姓, 叫“莫言”。據說他獲獎後,當時的偉大領袖胡主席青紫着臉接見了他。表揚鼓勵一番之後,特別叮嚀:獲獎好,這外幣你可以存在銀行,也可以兌換人民幣,也可以在北京買房子什麼的。除了繳稅之外,你只要記住你的名字叫莫言,大家都莫言。你好大家好啊。
胡主席這條指示,一直拖到最近才由習主席落實:是中國人就莫言,莫言莫言! 其實,胡主席對莫言的談話,俺當時就偷聽到了,並且記錄在案呢。
莫言獲諾獎,誰有莫能言之苦痛? 2012-10-12
“中國人得諾貝爾獎了!” 爆炸性消息。炸得中南海都開鍋了——那是多少年多少年前,楊振寧李政道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周恩來接到諜報,都按耐不住興奮,迅速告訴毛澤東。 毛澤東聽說,也紅光滿面,好哇,把這位同志叫來,讓他跟錢學森一起鼓搗原子彈,為我黨爭光! “主席,”總理說,“這目前有點困難。這個楊振寧,不但是美籍華人,他還是反革命戰犯家屬——他就是大戰犯杜聿明的女婿。” 什麼反革命,老毛說,誰說了杜聿明是反革命?戰犯就是戰犯,就是我們安在他頭上的一頂帽子罷了。對杜聿明要優待,你要爭取把楊振寧搞回來! 中國人得個諾貝爾獎容易嗎?你讓他留在美國甚至被老蔣搞去? 毛主席意願和遺願都落實了:楊振寧落葉歸根,成為了偉大祖國偉大領袖偉大的黨的座上賓。
唯一的遺憾,世界紀錄上楊振寧李政道獲得的諾貝爾獎歸於美國。 真的有中國人獲得諾貝爾獎了! 還是個少數民族同胞:達賴喇嘛。 不提也罷。黨決定了:沒這回事。西藏是中國的,達賴喇嘛不是。
這回真的有中國人得諾貝爾獎了!諾貝爾文學獎!誰?魯迅?巴金?余秋雨?王兆山? 瞎掰。諾貝爾不獎死人,只給活人。這四個都死啦。沒立碑的都在墳頭看奧運呢,或者含淚哭喪呢。 這個獲獎者叫高行健,獲獎作品《靈山》,講的右派被勞改的故事。他奶奶的,講右派勞改的反動故事獲獎?瞎了眼!是瞎了眼,這個中國人入了法國籍。我們批判都沒法批。那就批個屁!“向法國文化部表示祝賀!”朱鎔基總理一錘定音,看在法國是友好國家份上,高行健不算叛逃叛國, 我們也不同他們搶獎金搶人。
這回是真的,百分之百的中國人,中國國籍,住在中國,用中文碼子的人獲諾貝爾獎啦!
是嗎,那要慶賀一哈。哈哈哈,別忙,這傢伙還住在北京,但是沒有戶口啦。人倒挺和平的,深度近視,不打人罵人,就得了個和平獎。神馬?又是和平獎給中國的反革命分子啊?這挪威人瑞典人吃錯了炸藥啊?我們中國共產黨招你惹你啦?討人嫌!
同志們,同胞們,特大喜訊天大喜訊:這回我們中國人真的獲得諾貝爾獎啦! 不但是百分之百的黃皮膚黑頭髮(摻了不少白頭絲),有着中國國籍北京戶口,還是中共黨員,還是高層領導幹部!
媽呀,太陽終於從東邊升起啦!
莫言同志獲獎,名正實歸,舉國歡慶,舉世矚目, 敬禮!
且慢,舉國歡慶?舉世矚目敬禮?不可能!
在此消息正式宣布起,就有不少人不滿,不平,甚至憤怒。這裡面當然有冒酸水的日本鬼子,可是也有嫉妒的同行,也不乏反共分子。無論他們有何種不滿何種憤怒何種理由,但是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的不滿不平甚至憤怒,同高興支持歡呼的人們一樣,能夠用言詞表述。 高興者可以用“莫以名之”來形容自己高興的心情,憤怒者也可以用“莫以言狀”來形容自己的不滿甚至憤怒。俺和許多同胞,無論支持還是反對共產黨,無論喜歡還是討厭莫言,無論對莫言全集通讀還是一字不曾識,就這樣分別表述了高興支持興奮不滿不平甚至憤怒。
可是,有一種人,就像當年小學文化說話結巴被選送到北大外文系的工農兵學員一樣,無法用任何語文表達自己的真實心情感受。或者更通俗一點,有着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痛楚。說是一種人,好像是貼標籤。俺就找一個人算了。找一個代表人物, 一個偉大的代表人物:毛澤東。
當然,老毛死翹翹了,他今天當然無法用任何言辭表達對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感受。但是,他的最高指示還在,他的雄文五卷還在,他的思想語錄還在,他對文學創作的最具體最深入人心的最高指示《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莫言同志不但熟記於心,不久前還滿懷虔誠畢恭畢敬工工整整抄寫過展示過呢。
“文藝為工農兵服務”。“文學藝術都是階級鬥爭的工具和手段”。我們的文學家藝術家,是革命機器的齒輪和螺絲釘。我們要用群眾喜聞樂見的形式向群眾宣傳黨的路線方針政策,教育群眾跟着共產黨走,揭露敵人的醜惡,歌頌我們的黨,打擊敵人,消滅敵人。
諾貝爾評獎委員會有黨員或者共產主義者嗎?他們是按照毛主席指示進行評選的嗎?
莫言同志,你捫心自問,你有過一篇文學作品(在作協黨委會上的報告除外),符合這樣的要求嗎?
李長春同志,你給莫言的賀信,符合毛主席教導以及黨的革命文藝方針嗎?你主管的中宣部,哪怕用最近更新的過濾器,過濾一下莫言的文學作品,符合最基本的宣傳教育人民揭露打擊敵人歌頌偉光正跟黨走的要求嗎?
不錯,魯迅巴金等同志的文學作品,也是充滿揭露與批判。可是他們揭露批判的是“舊社會”,打擊的是反動政府啊。你看看莫言學的什麼寫的什麼講的什麼:
莫言稱他的創作受到20世紀80年代風靡中國的福克納和賈西亞•馬奎斯的影響;前者詭秘繁雜的家族傳奇敘事,後者天馬行空的魔幻寫實技巧,在他的作品裡都有跡可循。
權威文學評論指出,莫言小說中屢屢加以提及的蘇聯作家肖洛霍夫的小說《靜靜的頓河》。
有文學權威評論指出,莫言最初出道的小說,無論是從核心的內容、人物情節的構思到意象的採擷、語句的搭配,都是對《靜靜的頓河》的無條件的模仿。
特別強調的是,莫言的絕大多數小說的主題,幾乎都是從肖洛霍夫那兒移植來或者說是抄襲來的。就像莫言一炮打響的《紅高粱》,裡面的情節,完全就是《靜靜的頓河》的縮寫版。至於《紅高粱家族》裡的核心主題,很多評論者都對莫言潛伏在小說中的政治意圖視而不見,只看到那個莫名其妙的生命力的概念,其實這個小說里的主題完全是對《靜靜的頓河》裡的主題的模仿,在莫言的文章及訪談中,肖洛霍夫及他的作品《靜靜的頓河》是一個高頻率出現的概念,甚至莫言直接將肖氏筆下的人物引入到他的小說情節中去。
美國的福克納,南美的賈西亞•馬奎斯,蘇聯的共產黨叛逆和思想掘墓人肖洛霍夫。尤其是肖洛霍夫,他的作品以及獲得的諾貝爾獎,就從文學思想源頭上開啟了對共產主義制度的全面揭露反思批判到拋棄。莫言自己招認以及別人揭發的他的文學師祖,竟然沒有一個高爾基魯迅郭沫若巍巍浩然這樣的黨的鐵杆文學旗手,也沒半句他抄寫題詞號召別人學習執行的延安文藝講話思想。他的汗牛充棟的作品,幾乎找不出一個革命英雄人物,也找不出半句革命豪言壯語,而粗俗惡毒詭異荒誕倒俯拾皆是。包裹在這些封資修語言和故事裡面的,沒有半點黨性,到處都是人性——赤裸裸的人性,流着奶水血水閃動着黃色黑色藍色綠色唯獨鮮少有紅色光芒的人性。
莫言獲獎,評委提及的作品包括最近的《蛙》。這部作品就幾乎赤裸裸地描寫(應該看作紀實報道)中國農村計劃生育的各種無奈殘酷現實, 以及中國農民和整體中國人的生存艱難困境。而這一直是中共最忌諱的。被逼出逃美國大使館的山東陳盲人就是最近最新實例。莫言自己最欣賞的代表作,是《豐乳肥臀》。此書寫出後不被大牌黨牌出版社接受,由《工人出版社》出版,還一度被禁。莫言2000年3月在哥倫比亞大學的講演專門談此書。他說:
在過去的中國農村,婦女生孩子,就跟狗貓生育差不多。我在《豐乳肥臀》第一章里描寫了這種情景:小說中的女主人公上官魯氏生育她的雙胞胎時,她家的毛驢也在生騾子。驢和人都是難產,但上官魯氏的公公和婆婆更關心的是那頭母驢。他們為難產的母驢請來了獸醫,但他們對難產的兒媳卻不聞不問。這種聽起來非常荒唐的事情,在當時中國農村里是普遍存在的現象。儘管小說中的上官魯氏不是我的母親,但我母親也有過類似的經歷。我的母親懷着那對雙胞胎時,肚子大得低頭看不到自己的腳尖。走起路來非常困難,但即使這樣還要下地勞動。她差一點就把這對雙胞胎生在打麥場上。剛把兩個孩子生出來,暴風雨來了,馬上就到場上去搶麥子。後來這對雙胞胎死了,家裡的人都很平靜,我的母親也沒有哭泣。這種情景在今天會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但在當時確是很正常的現象。我在小說中寫過上官魯氏一家因為戰爭背井離鄉的艱難經歷,這是我的母親那代人的共同的經歷。共產黨建立政權之後,戰爭結束了,人民過了幾年和平的日子,但飢餓很快開始了。我對飢餓有切身的感受,但我母親對飢餓的感受比我要深刻的多。我母親上邊有我的爺爺奶奶,下邊有一群孩子。家裡有點可以吃的東西,基本上到不了她的嘴裡。我經常回憶起母親把食物讓給我吃而她自己吃野草的情景。我記得有一次,母親帶着我到田野里去挖野菜,那時連好吃的野菜也很難找到。母親把地上的野草拔起來往嘴裡塞,她一邊咀嚼一邊流眼淚。綠色的汁液沿着她的嘴角往下流淌,我感到我的母親就像一頭飢餓的牛。我在小說中寫了上官魯氏偷糧食的奇特方式:她給生產隊裡拉磨,趁着幹部不注意時,在下工前將糧食囫圇着吞到胃裡,這樣就逃過了下工時的搜身檢查。回到家後,她跪在一個盛滿清水的瓦盆前,用筷子探自己的喉嚨催吐,把胃裡還沒有消化的糧食吐出來,然後洗淨,搗碎,餵養自己的婆婆和孩子。
莫言生於1955年,是紅旗下的蛋。他記述的親身經歷和講述的故事,就是毛粉至今否認的大躍進饑荒年代中國人的生存狀況。
毛主席能夠允許這樣的作家作品嗎?毛主席革命路線的繼承者能夠容忍這樣的作品在黨的出版社出版發行嗎?能夠允許這樣的作家混入共產黨內,還高居上位領導主管全國革命文學家嗎?中國的作家,還是中共的作家,黨的工具嗎?中國作協,淪落到如今,到底是為黨做鞋還是做壽衣?
可是,薄熙來同志倒下了,沒有一個人敢像俺這樣牛,出來義正詞嚴地批判莫言的反動作品,疾言厲色地揭露帝國主義把又一個諾貝爾絞索套到中共頭上的狼子野心:公然鼓勵中國作家批判揭露共產制度下的黑暗以及中國積累深厚的愚昧荒誕,公然袒露中國母親兒女在黨媽媽懷抱里如此地掙扎生存,頑強地繁衍着兒女子孫與民族,公然讚賞共產黨這樣變質變味,簡直公開徹底拋棄毛主席的革命文藝路線。
利用小說進行反黨活動,是一大發明。毛主席說的何其好啊。
早在肖洛霍夫得諾貝爾獎的時候,李鵬同學領導下的中國留蘇學生就在莫斯科發起了對肖洛霍夫和帝國主義以及蘇聯共產黨修正主義的嚴厲批判,《人民日報》大幅報道,嚴重指出:給共產黨的作家帶上諾貝爾桂冠,來顛覆共產主義正統意識形態,來對共產党進行和平演變,何其毒也!
連李長春同志都這樣懵懂啊,劉雲山同志看得下去嗎?
不管長春雲山同志是否看得下去,俺看得下去,而且看得起勁:起勁地為莫言鼓掌,為他和中國甚至中共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而高興。
莫言獲獎,莫言有莫能言之的幸福,就是人道莫言俺敢言,尤其在各種鉗制之下尋找一切可能管道,自由思想自由表達,並獲得讀者與認同,莫能言之的幸福。毛左毛粉有莫能言之的痛楚。毛中國的歷史與民眾生存狀況以及思想與真實追求,被一個中國作家真實描寫大膽揭露,得到中共的容忍,得到世界的關注。毛的革命文藝專政難以為繼,毛主義毛思想即使還沒有被徹底拋棄,至少一個拋棄了毛思想的作家和作品,得到世界的認可和中共的欣然接受,毛左還不能跳出來反抗,甚至還要附和叫好,打落牙齒吞進肚子,強作歡顏,那個感概痛苦啊, 莫能言之也!
當年蘇聯從列寧推崇的高爾基文學到諾貝爾肯定的肖洛霍夫,讓蘇聯人開始從列寧斯大林的思想文字專政轉正到世界人文軌道。如今的莫言獲得諾貝爾獎並受到共產黨高層的肯定和祝賀,讓馬列毛的齒輪螺絲釘文學藝術進入垃圾桶。所有的諾貝爾獎,無論如何,是世界關注的:僅這一點,就標明了諾貝爾所有獎項的價值——普及世界的有全球影響力的價值觀:尊重科學,鼓勵探索,思想知識智慧創造甚至虛空想象的自由表達交流。
作為作家的莫言,文學成就是受到肯定的。而文學作品,同餐館菜餚一樣,酸辣甜淡,眾口難調。文學作品不是科學發現,不存在公理認證與公式推導邏輯服從。美術博物館收藏的某些先鋒派作品,價格不菲。如果送給俺要掛在俺的客廳,俺可不要啊。
而作為作協書記的莫言,首先要看到他是一個真正的作家出身,而不是從周揚起那樣的黨棍。另外要看到他是一個人:就象他筆下從來沒有出現高大全偉光正的英雄人物一樣,他既不可能是黨的高級合格官僚黨棍,也不可能是代表民眾自由公平正義公民權的支持者呼號者。
愛因斯坦是猶太人的驕傲。以色列請他當開國元首。他謝絕了。請他的人是傻冒,愛因斯坦謝絕是真智慧。他是猶太人不假,但是他是一個科學家,屬於人類。
莫言是屬於中國人的作家。黨要他把自己獻給黨。諾貝爾把他拉出來屬於世界文學。他就這樣被拉拉扯扯啦。
說到拉拉扯扯,想起保釣抗日毛粉薄粉拉扯的巨幅橫幅標語:
釣魚島是國家的(領土)
薄熙來是人民的(領袖)
現在他們如果還沒有被習近平同志強制解散,或許應該加一句:
莫言是毛主席革命文藝隊伍的叛徒?
諾貝爾是中國的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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