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得诺贝尔奖了!” 爆炸性消息。炸得中南海都开锅了——那是多少年多少年前,杨振宁李政道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周恩来接到谍报,都按耐不住兴奋,迅速告诉毛泽东。 毛泽东听说,也红光满面,好哇,把这位同志叫来,让他跟钱学森一起鼓捣原子弹,为我党争光! “主席,”总理说,“这目前有点困难。这个杨振宁,不但是美籍华人,他还是反革命战犯家属——他就是大战犯杜聿明的女婿。” 什么反革命,老毛说,谁说了杜聿明是反革命?战犯就是战犯,就是我们安在他头上的一顶帽子罢了。对杜聿明要优待,你要争取把杨振宁搞回来! 中国人得个诺贝尔奖容易吗?你让他留在美国甚至被老蒋搞去? 毛主席意愿和遗愿都落实了:杨振宁落叶归根,成为了伟大祖国伟大领袖伟大的党的座上宾。 唯一的遗憾,世界纪录上杨振宁李政道获得的诺贝尔奖归于美国。 真的有中国人获得诺贝尔奖了! 还是个少数民族同胞:达赖喇嘛。 不提也罢。党决定了:没这回事。西藏是中国的,达赖喇嘛不是。 这回真的有中国人得诺贝尔奖了!诺贝尔文学奖!谁?鲁迅?巴金?余秋雨?王兆山? 瞎掰。诺贝尔不奖死人,只给活人。这四个都死啦。没立碑的都在坟头看奥运呢,或者含泪哭丧呢。 这个获奖者叫高行健,获奖作品《灵山》,讲的右派被劳改的故事。他奶奶的,讲右派劳改的反动故事获奖?瞎了眼!是瞎了眼,这个中国人入了法国籍。我们批判都没法批。那就批个屁!“向法国文化部表示祝贺!”朱镕基总理一锤定音,看在法国是友好国家份上,高行健不算叛逃叛国, 我们也不同他们抢奖金抢人。 这回是真的,百分之百的中国人,中国国籍,住在中国,用中文码子的人获诺贝尔奖啦! 是吗,那要庆贺一哈。哈哈哈,别忙,这家伙还住在北京,但是没有户口啦。人倒挺和平的,深度近视,不打人骂人,就得了个和平奖。神马?又是和平奖给中国的反革命分子啊?这挪威人瑞典人吃错了炸药啊?我们中国共产党招你惹你啦?讨人嫌! 同志们,同胞们,特大喜讯天大喜讯:这回我们中国人真的获得诺贝尔奖啦! 不但是百分之百的黄皮肤黑头发(掺了不少白头丝),有着中国国籍北京户口,还是中共党员,还是高层领导干部! 妈呀,太阳终于从东边升起啦! 莫言同志获奖,名正实归,举国欢庆,举世瞩目, 敬礼! 且慢,举国欢庆?举世瞩目敬礼?不可能! 在此消息正式宣布起,就有不少人不满,不平,甚至愤怒。这里面当然有冒酸水的日本鬼子,可是也有嫉妒的同行,也不乏反共分子。无论他们有何种不满何种愤怒何种理由,但是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不满不平甚至愤怒,同高兴支持欢呼的人们一样,能够用言词表述。 高兴者可以用“莫以名之”来形容自己高兴的心情,愤怒者也可以用“莫以言状”来形容自己的不满甚至愤怒。俺和许多同胞,无论支持还是反对共产党,无论喜欢还是讨厌莫言,无论对莫言全集通读还是一字不曾识,就这样分别表述了高兴支持兴奋不满不平甚至愤怒。 可是,有一种人,就像当年小学文化说话结巴被选送到北大外文系的工农兵学员一样,无法用任何语文表达自己的真实心情感受。或者更通俗一点,有着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痛楚。说是一种人,好像是贴标签。俺就找一个人算了。找一个代表人物, 一个伟大的代表人物:毛泽东。 当然,老毛死翘翘了,他今天当然无法用任何言辞表达对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感受。但是,他的最高指示还在,他的雄文五卷还在,他的思想语录还在,他对文学创作的最具体最深入人心的最高指示《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莫言同志不但熟记于心,不久前还满怀虔诚毕恭毕敬工工整整抄写过展示过呢。 “文艺为工农兵服务”。“文学艺术都是阶级斗争的工具和手段”。我们的文学家艺术家,是革命机器的齿轮和螺丝钉。我们要用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向群众宣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教育群众跟着共产党走,揭露敌人的丑恶,歌颂我们的党,打击敌人,消灭敌人。 诺贝尔评奖委员会有党员或者共产主义者吗?他们是按照毛主席指示进行评选的吗? 莫言同志,你扪心自问,你有过一篇文学作品(在作协党委会上的报告除外),符合这样的要求吗? 李长春同志,你给莫言的贺信,符合毛主席教导以及党的革命文艺方针吗?你主管的中宣部,哪怕用最近更新的过滤器,过滤一下莫言的文学作品,符合最基本的宣传教育人民揭露打击敌人歌颂伟光正跟党走的要求吗? 不错,鲁迅巴金等同志的文学作品,也是充满揭露与批判。可是他们揭露批判的是“旧社会”,打击的是反动政府啊。你看看莫言学的什么写的什么讲的什么: 莫言称他的创作受到20世纪80年代风靡中国的福克纳和贾西亚•马奎斯的影响;前者诡秘繁杂的家族传奇叙事,后者天马行空的魔幻写实技巧,在他的作品里都有迹可循。 权威文学评论指出,莫言小说中屡屡加以提及的苏联作家肖洛霍夫的小说《静静的顿河》。 有文学权威评论指出,莫言最初出道的小说,无论是从核心的内容、人物情节的构思到意象的采撷、语句的搭配,都是对《静静的顿河》的无条件的模仿。 特别强调的是,莫言的绝大多数小说的主题,几乎都是从肖洛霍夫那儿移植来或者说是抄袭来的。就像莫言一炮打响的《红高粱》,里面的情节,完全就是《静静的顿河》的缩写版。至于《红高粱家族》里的核心主题,很多评论者都对莫言潜伏在小说中的政治意图视而不见,只看到那个莫名其妙的生命力的概念,其实这个小说里的主题完全是对《静静的顿河》里的主题的模仿,在莫言的文章及访谈中,肖洛霍夫及他的作品《静静的顿河》是一个高频率出现的概念,甚至莫言直接将肖氏笔下的人物引入到他的小说情节中去。 美国的福克纳,南美的贾西亚•马奎斯,苏联的共产党叛逆和思想掘墓人肖洛霍夫。尤其是肖洛霍夫,他的作品以及获得的诺贝尔奖,就从文学思想源头上开启了对共产主义制度的全面揭露反思批判到抛弃。莫言自己招认以及别人揭发的他的文学师祖,竟然没有一个高尔基鲁迅郭沫若巍巍浩然这样的党的铁杆文学旗手,也没半句他抄写题词号召别人学习执行的延安文艺讲话思想。他的汗牛充栋的作品,几乎找不出一个革命英雄人物,也找不出半句革命豪言壮语,而粗俗恶毒诡异荒诞倒俯拾皆是。包裹在这些封资修语言和故事里面的,没有半点党性,到处都是人性——赤裸裸的人性,流着奶水血水闪动着黄色黑色蓝色绿色唯独鲜少有红色光芒的人性。 莫言获奖,评委提及的作品包括最近的《蛙》。这部作品就几乎赤裸裸地描写(应该看作纪实报道)中国农村计划生育的各种无奈残酷现实, 以及中国农民和整体中国人的生存艰难困境。而这一直是中共最忌讳的。被逼出逃美国大使馆的山东陈盲人就是最近最新实例。莫言自己最欣赏的代表作,是《丰乳肥臀》。此书写出后不被大牌党牌出版社接受,由《工人出版社》出版,还一度被禁。莫言2000年3月在哥伦比亚大学的讲演专门谈此书。他说: 在过去的中国农村,妇女生孩子,就跟狗猫生育差不多。我在《丰乳肥臀》第一章里描写了这种情景:小说中的女主人公上官鲁氏生育她的双胞胎时,她家的毛驴也在生骡子。驴和人都是难产,但上官鲁氏的公公和婆婆更关心的是那头母驴。他们为难产的母驴请来了兽医,但他们对难产的儿媳却不闻不问。这种听起来非常荒唐的事情,在当时中国农村里是普遍存在的现象。尽管小说中的上官鲁氏不是我的母亲,但我母亲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我的母亲怀着那对双胞胎时,肚子大得低头看不到自己的脚尖。走起路来非常困难,但即使这样还要下地劳动。她差一点就把这对双胞胎生在打麦场上。刚把两个孩子生出来,暴风雨来了,马上就到场上去抢麦子。后来这对双胞胎死了,家里的人都很平静,我的母亲也没有哭泣。这种情景在今天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但在当时确是很正常的现象。我在小说中写过上官鲁氏一家因为战争背井离乡的艰难经历,这是我的母亲那代人的共同的经历。共产党建立政权之后,战争结束了,人民过了几年和平的日子,但饥饿很快开始了。我对饥饿有切身的感受,但我母亲对饥饿的感受比我要深刻的多。我母亲上边有我的爷爷奶奶,下边有一群孩子。家里有点可以吃的东西,基本上到不了她的嘴里。我经常回忆起母亲把食物让给我吃而她自己吃野草的情景。我记得有一次,母亲带着我到田野里去挖野菜,那时连好吃的野菜也很难找到。母亲把地上的野草拔起来往嘴里塞,她一边咀嚼一边流眼泪。绿色的汁液沿着她的嘴角往下流淌,我感到我的母亲就像一头饥饿的牛。我在小说中写了上官鲁氏偷粮食的奇特方式:她给生产队里拉磨,趁着干部不注意时,在下工前将粮食囫囵着吞到胃里,这样就逃过了下工时的搜身检查。回到家后,她跪在一个盛满清水的瓦盆前,用筷子探自己的喉咙催吐,把胃里还没有消化的粮食吐出来,然后洗净,捣碎,喂养自己的婆婆和孩子。 莫言生于1955年,是红旗下的蛋。他记述的亲身经历和讲述的故事,就是毛粉至今否认的大跃进饥荒年代中国人的生存状况。 毛主席能够允许这样的作家作品吗?毛主席革命路线的继承者能够容忍这样的作品在党的出版社出版发行吗?能够允许这样的作家混入共产党内,还高居上位领导主管全国革命文学家吗?中国的作家,还是中共的作家,党的工具吗?中国作协,沦落到如今,到底是为党做鞋还是做寿衣? 可是,薄熙来同志倒下了,没有一个人敢像俺这样牛,出来义正词严地批判莫言的反动作品,疾言厉色地揭露帝国主义把又一个诺贝尔绞索套到中共头上的狼子野心:公然鼓励中国作家批判揭露共产制度下的黑暗以及中国积累深厚的愚昧荒诞,公然袒露中国母亲儿女在党妈妈怀抱里如此地挣扎生存,顽强地繁衍着儿女子孙与民族,公然赞赏共产党这样变质变味,简直公开彻底抛弃毛主席的革命文艺路线。 利用小说进行反党活动,是一大发明。毛主席说的何其好啊。 早在肖洛霍夫得诺贝尔奖的时候,李鹏同学领导下的中国留苏学生就在莫斯科发起了对肖洛霍夫和帝国主义以及苏联共产党修正主义的严厉批判,《人民日报》大幅报道,严重指出:给共产党的作家带上诺贝尔桂冠,来颠覆共产主义正统意识形态,来对共产党进行和平演变,何其毒也! 连李长春同志都这样懵懂啊,刘云山同志看得下去吗? 不管长春云山同志是否看得下去,俺看得下去,而且看得起劲:起劲地为莫言鼓掌,为他和中国甚至中共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而高兴。 莫言获奖,莫言有莫能言之的幸福,就是人道莫言俺敢言,尤其在各种钳制之下寻找一切可能管道,自由思想自由表达,并获得读者与认同,莫能言之的幸福。毛左毛粉有莫能言之的痛楚。毛中国的历史与民众生存状况以及思想与真实追求,被一个中国作家真实描写大胆揭露,得到中共的容忍,得到世界的关注。毛的革命文艺专政难以为继,毛主义毛思想即使还没有被彻底抛弃,至少一个抛弃了毛思想的作家和作品,得到世界的认可和中共的欣然接受,毛左还不能跳出来反抗,甚至还要附和叫好,打落牙齿吞进肚子,强作欢颜,那个感概痛苦啊, 莫能言之也! 当年苏联从列宁推崇的高尔基文学到诺贝尔肯定的肖洛霍夫,让苏联人开始从列宁斯大林的思想文字专政转正到世界人文轨道。如今的莫言获得诺贝尔奖并受到共产党高层的肯定和祝贺,让马列毛的齿轮螺丝钉文学艺术进入垃圾桶。所有的诺贝尔奖,无论如何,是世界关注的:仅这一点,就标明了诺贝尔所有奖项的价值——普及世界的有全球影响力的价值观:尊重科学,鼓励探索,思想知识智慧创造甚至虚空想象的自由表达交流。 作为作家的莫言,文学成就是受到肯定的。而文学作品,同餐馆菜肴一样,酸辣甜淡,众口难调。文学作品不是科学发现,不存在公理认证与公式推导逻辑服从。美术博物馆收藏的某些先锋派作品,价格不菲。如果送给俺要挂在俺的客厅,俺可不要啊。 而作为作协书记的莫言,首先要看到他是一个真正的作家出身,而不是从周扬起那样的党棍。另外要看到他是一个人:就象他笔下从来没有出现高大全伟光正的英雄人物一样,他既不可能是党的高级合格官僚党棍,也不可能是代表民众自由公平正义公民权的支持者呼号者。 爱因斯坦是犹太人的骄傲。以色列请他当开国元首。他谢绝了。请他的人是傻冒,爱因斯坦谢绝是真智慧。他是犹太人不假,但是他是一个科学家,属于人类。 莫言是属于中国人的作家。党要他把自己献给党。诺贝尔把他拉出来属于世界文学。他就这样被拉拉扯扯啦。 说到拉拉扯扯,想起保钓抗日毛粉薄粉拉扯的巨幅横幅标语: 钓鱼岛是国家的(领土) 薄熙来是人民的(领袖) 现在他们如果还没有被习近平同志强制解散,或许应该加一句: 莫言是毛主席革命文艺队伍的叛徒? 诺贝尔是中国的大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