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问题,在老毛时代就有了。1974年毛周和文革后首次复出的邓小平,趁着和越共表面友好,南越西贡当局不堪一击,美国在寻求中共帮助从越战脱身之际,发动了有名的西沙之战,从南越当局手中收复了西沙永乐岛以西的几个岛礁。后来江青居然要抢功,命御用诗人张永枚创作长篇诗歌《西沙之战》,其中有如此特别的描述:中共炮艇指挥员抬头看见挂在炮艇指挥舱的“李进同志所摄”庐山仙人洞照片,“暮色苍茫看劲松”,江青同志令他勇气与智慧不打一处来,要代表越南北方军民惩罚南越卖国贼,云云。现在看起来,也还是令人忍俊不禁。当然也令直接指挥此战的邓小平到南北越南人都哭笑不得。这个张永枚也因此在四人帮倒台后永远霉了,算是爱国诗人爱错主人变死人的历史典故吧。
其实,南海目前局势与问题,老毛与中共的历史责任跑不掉,逃不脱。败是他们,成也只能是他们。
国家的领土主权,尤其是海洋与岛屿的主权,都是历史沿袭与实际控制决定的。而所谓历史沿袭,中共有一个特别的夸张说法叫“自古以来”。这看起来冠冕堂皇,听起来也理直气壮,因为夏商周到秦汉唐宋元明清到民国到大党天朝,“自古以来”确实统治过广袤疆域,包括南洋以及岛屿。根据中国史料记载,自汉朝开始,汉武帝于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于海南设珠崖(今海南三亚市)及儋耳(今海南儋州市)两郡,各个朝代都有表示其对南中国海的主权。20世纪中期以前,中国从清帝国乃至中华民国或中华人民共和国均持续主张拥有南海的主权,在二战后正式用“九度线”表明,并获得美国苏联等世界主要国家官方认可正式出版的世界地图标记承认。
但是,国家的主权疆域并非这样简单的“自古以来”决定的。如果按照简单的“自古以来”,美国加拿大这样的国家根本不存在,中国俄罗斯也不是现在的版图,蒙古人不会安分守着如今那一片戈壁。国家边界疆域的界定基础是现状。现状虽然是从历史沿袭而来,但主要是现在的实际控制。事实上从秦汉到明清到大党王朝,没有一个中国王朝,真正实际控制过整个南海水域和岛屿。连最能忽悠的宣传部历史制造部也没有宣传过,中国皇帝什么时候早在奥斯曼帝国与大英帝国之前就有了威震南海的强大海军。唯一真正实际控制过整个这个海域和岛屿的,只有太平洋战争中的日本。日本战败,中国作为战胜国,这整个南海海域以及岛屿的主权,就这样被名义上交给了中国。这就是中国对九度线之内的南海海域和岛屿的主权法理基础,也就是历史沿袭与现实状况的一个交接交代。
然而,中国政府并没有实现与实行对整个九度线海域和海岛的实际控制。法国,作为越南这块殖民地的宗主国,当时就不承认不接受这个九度线的海域和海岛主权划定。蒋介石政府不得不和法国政府立即发生纠纷,同时也被迫在要全力对付毛泽东的时候分出精力金钱与时间,打理了一下南海以及有关岛屿的主权。
1946年10月5日,法国Chevreud号侵入并登陆南沙群岛南威岛和太平岛,在岛上建立石碑,当时中华民国政府提出抗议,并与法方决定於该月及翌年1月4日进行谈判,但因越南独立战争紧张,法国自动放弃谈判。
1946年10月,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决定派出「中业号」、「永兴号」、「太平号」、「中建号」等四艘军舰,有内政及陆海空各部代表随往视察,会同海军在广州出发,前往西沙、南沙进驻接收。
11月24日,接收西沙群岛的「永兴」、「中建」两舰抵林岛,举行了接收和进驻仪式,将该岛改名为「永兴岛」,以纪念接收舰只「永兴号」,并立「固我南疆」石碑於该岛码头处。
12月12日,接收南沙群岛的「中业」、「太平」 驶抵长岛。为了纪念「太平」舰接收该岛,即以「太平」为该岛命名。在岛西南方的防波堤末端竖立起「太平岛」石碑,并在岛之东端,另立「南沙群岛太平岛」石碑。立碑完后,乃於碑旁举行接收和升旗典礼。在太平岛设立南沙群岛管理处,隶属於广东省政府管辖。
1952年的《台北和约》中,日本放弃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的主权,承认中华民国的主权。此时民国政府虽然已经败退台湾,但是仍然是在联合国拥有安理会常任理事席位的代表中国的合法政府,而这个在联合国备案的中华民国与日本的和约,是国际法承认的国际条约,其中既承认了日本在太平洋战争期间对南海海域和岛礁有过实际控制并拥有过主权的历史事实,也从这一历史事实出发(而不是从汉朝对南海有过管辖的历史出发),承认了中国对南海的主权。
这当然还是有问题的,而且是大问题。这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不能承认台湾国民党的中华民国政府有国家主权,因此不能承认这份1952年签定的中华民国对日和约的法律效力。而有关南海主权明确归属中国的国际条约,最具有国际效力的,除了波茨坦公告,就几乎只有这么一份文件。
随着美国和世界上的国家几乎一个个都不承认台湾的中国民国政府,这个归于中华民国主权之下的南海以及岛屿就屁了。尤其是北京政府也不拿南海以及岛礁当回事的时候,就更屁了。说中共政府没有把南海及其岛屿当回事,看官不要骂俺反共反华鬼迷心窍胡说八道。这是毛主席决定周总理公布,一直到华国锋甚至邓小平都遵守的法律规定原则:1956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务院总理签署公布禁海令,禁止中国沿海渔民和任何中国人私自出海到南海和岛礁去捕鱼或者进行任何其他活动,违者以通蒋匪通敌论处。这个法令规定直到1985年才撤销。而在此期间中国政府,包括军队,也一直没有到西沙之外南海岛屿海域去进行过任何有关考察巡逻或者其他有关主权宣示的行动,除了1974年西沙之战以外。而在这漫长的三十年之间,越南菲律宾等国政府,从来不禁止自己的渔民与其他人到这些岛屿海域谋生探险避风甚至居住。这些政府还尽力帮助自己的国民在那里作业安生,后来还派出军队去保护他们,因此就这样从毛周手里捡拾了大大小小成打的南海岛屿,把个九段线活生生给割断了,而且几乎没有动过刀子。
疆域领土主权就是这样简单而复杂。“自古以来”只是说起来爽。历史沿袭有道理。日本对南海短暂的全面控制的历史,以及日本战败将此海域交给中国,就是中国对南海主权的最近代最直接的历史性根据,但是并非唯一全面充足的法理。无论根据“自古以来”还是“历史性拥有”来作为领土主权依据,越南菲律宾等国绝对可以提出同样硬邦邦的理由,包括越南对1974年被邓小平抢去的三个西沙岛屿,也可以越南“曾经拥有”来要求收复失土。而如果武力夺取是唯一法则,中国目前是在南海最有能力夺取控制整个南海和岛屿的周边国家,如果中国还有1974年和1978年那样的好时机,不管南越的阮文绍与河内的黎笋如何叫喊,华盛顿和莫斯科就是不搭理。而如果华盛顿和莫斯科都听凭中国在“自古以来”的天威所及范围内“行使主权”,即使台湾可以勉强撑住几年,新加坡恐怕要赶紧申请加入中国特区行列了。
南海主权纠纷,在邓小平去世之后日益升温,在近几年日益激烈,几乎每年都有大戏要唱的架势。2010年越南就和中国闹的很厉害,越南发起了百万人示威。这是否因为邓小平死了,中共没有头儿有老邓那样的杀气震住越南人,搞定南海呢?俺在五年前模仿邓小平吓唬了一下越南。尽管越南人真的被俺吓住了,但是江泽民胡锦涛习近平并没有把俺这个借尸还魂的邓小平请进中南海,去再次痛打越南,抢回南沙几块宝地。这不是江胡习都没有邓小平的胆量智慧,而是邓小平时代跟着邓小平走了。江胡习当时虽然看着俺搞得河内寝食不安而乐不可支,但也看出了俺调侃考验他们智商的诡计。
南海关系的是中国与相关邻国的切实利益。美国则是关乎其世界格局大局。毛土共的土八路炮艇打南越时,美国作为西贡的盟友毛共的公开直接敌人,也没有干涉。而现在美国出来干涉南海,就是非常明显甚至迫切的战略利益需要。首先是当今国际格局不是当年中苏美三角关系,也不是当年老邓时代中美准结盟对抗苏联。也不是叶利钦克林顿年代美俄新关系蜜月期。而是美国同时面对俄罗斯中国对其世界领导地位的挑战,尤其是对国际安全体系的挑战。北京莫斯科的抱团取暖,美国也要表明阵营态势。美国不会像当年中共打南越打越南那样,对中共打菲律宾或者再次打越南作壁上观。美国的参合,给东盟相关国家一种安全保障,也有效地防止了中共对南海岛礁争夺动武,从而维系着南海的紧张和平。同时也是对跟莫斯科抱团的习政权显示阵营归宿。就如同中共如果再放弃或丢失南海一块岛礁,就将失去最基本的执政合法性一样,如果听凭中共在南海的主权申索行动,美国将失去东盟国家的信赖以及在整个亚太地区乃至全球的领导地位。
美国当然在目前南海局势上有自己的麻烦,比如说面对中国指控,在越南菲律宾造岛时美国为啥不吱声,美国无话可说,原因是美国不认为那对美国自己的利益有妨碍。其实,就是因为美国认为中国人无创新能力,可是连中国人模仿山寨的能力也不知道,这就是美国人自己的智商出了毛病了。美国人要是真的有智商,当年对着菲律宾甚至越南吆喝一下,你们别搞这样的造岛把戏,你们玩不过北京的!如果北京带头造岛,除了承认中国人的原创力,发个奖牌,只要北京停止造岛,再承诺把所有中共政治局委员的儿女都送到伊顿公学和哈佛深造,否则发动越南菲律宾都来造岛,甚至美国也来南海造一个,不就结了吗。
美国并不会在南海挑战中国的核心利益。也就是说,美国不会断然否定中国对南海现有管控的岛屿和海域的符合国际法的主权,也不会公开支持他国对南海有争议岛屿的主权声称。同时中共也没有能力与胆量来挑战美国在亚太的领导地位。美国可以对中共说我不喜欢你填海造岛建军事基地,但是没法真让中共住手。中共也可以说我不喜欢你美国来南中国海指手画脚,但是也没这个胆量与底气吼叫“美国佬滚回去!”
南海有戏唱,没戏看。也就是说,这个海域的主权纠纷不会停止,土共和越南等占礁造岛也不会停止,但是中美开战的大戏,上演不了。所有关于南海开战共军或者美军谁会变成霉菌的沙盘推演,都是打游戏机。最根本的一条就是核大国之间不可能发生全面直接武装冲突。这只有当年老毛在珍宝岛冒险一次,还是美国阻止了苏联对毛下核手。另外就是如今的中美俄关系不是原来两级时代的中苏美三角关系。中美俄都在一个世界体系内,无论是世界经济还是安全体系,而主导这个体系的,仍然是美国。俄罗斯和中国不可能搞政变那样推翻美国的领导,美国也不可能象习近平整肃周永康令计划那样整治北京或者俄罗斯。
无论是俄罗斯还是北京要和美国玩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游戏,美国早就有成套的成熟的系统的有关理论和战略战术配套,从MAD相互确保毁灭到Chicken Game赌命游戏到相互依存。当时的苏美对抗和今日最大的不同,第一是中国甚至俄罗斯的经济都是在美国西方主导的世界体系之内,第二是毛泽东那样的疯子死了,哪怕意淫的毛孙子有几个亿。中美只能是相互依存。
中俄日在东亚的相互直接不相容的根本利益与理念冲突,决定了他们谁也无法成为世界的真正领导者,因为他们既不可能三合一结盟,也不可能吃掉甚至全面压服其他两个。他们之间的紧张是常态,抱团是怪象,东亚与亚太和平需要真正的世界领导力量与格局来维持。而亚太地区的其他国家,尤其是小国,无论从历史还是现状,都知道像琉球王国那样在老虎还是熊还是龙的窝边做兔子,是什么命运。因此他们只能选择真正的“龙王”来压倒控制这些地头蛇。这个真龙王是谁,连金三都知道。而金三可以整天跳脚骂美国,就是因为他知道美国人最好,骂美国人是最安全的。他如果哪天公开跳脚骂普金试试看?
因此,有关南海的戏没什么大看头了。习大不久就要到白宫拜访奥巴马了。他不可能把南海永署礁变成永署岛的模型送给奥巴马做国礼。奥巴马也不会同意长期派两个美国航母舰队为中国镇守南海。奥巴马会再次提出,你们都不要再搞什么人造岛屿的把戏了。习总会说,凭什么人家能造我不能造?你这领导不是这样当的吧。奥巴马说,好的好的,我叫菲律宾也不要搞了。习近平说,还有越南呢。奥巴马说,越南不归我领导。
习总差点心直口快说出来:
看来南海和亚太还是要一个空降的领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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