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都是設計院的工程師,他們的工作性質,讓他們總是要常年全國各地到處出差。我剛生下來是放在外婆那兒,由她老人家全權負責養育的。到了快四歲,父母托人把我從江南,帶回到東北的家。從此,也開始了我寄養流離、且有記憶的童年生涯。 姑姑家是我停留最多的地方,也是我東北寄養生活的第一站。 估計父母是和姑姑事先商量好了的,我一回東北,就給送到一個離姑姑工作很近的幼兒園,印象中這是一個全托幼兒園,也就是說,我每個周末可以回家一天。 當時的我,不會說普通話,一口浙江話,這讓我無法與其他的孩子們交朋友。幼兒園的阿姨們除了可以照顧我的吃睡外,也無法與我溝通。我每天想的就是回家找媽媽,因為只有媽媽才可以跟我講我懂的話。 現在還能記得那個幼兒園有許多小朋友,我們每天睡完午覺可以去院子裡玩。每天我都在院子裡孤單單地看着藍天,數着風吹落葉,望着大雁南飛,想着外婆和媽媽。 幼兒園的院子有一圈木頭的圍欄,大概有大人的大半人高,姑姑常常跑來隔着那些木頭欄板跟阿姨嘮嗑,我能從圍欄裡面看見她的大半個臉。她總是沖我笑,沖阿姨笑,問阿姨我的情況,也總是客客氣氣的謝阿姨們照顧我。 有一天,我終於逮到了一個機會,趁阿姨們不注意,自己翻過圍牆跑了出去。當時在我的心裡,目標是非常堅定的,要回家,去找媽媽。 等阿姨發現我跑了,可把他們嚇壞了,馬上派了一個阿姨去找姑姑求救。姑姑和阿姨們開始往家的方向搜尋,可是根本沒發現人。大家可能都有這種體會,那就是人一讓給逼急了,會常常產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急智,姑姑不知道是哪根神經一動,她跟阿姨們說,咱們分頭找吧。 姑姑有一個非常強烈的感覺,那就是,我根本不知道家的方向。這一點,在以後美國的開車生涯中,得到了非常好的驗證,我的方向感極差,還常常為此在開車時與老公爭辯。 姑姑她開始往與我家相反的方向尋找,終於,在她走了許多條街以後,發現了一個還在移動的小小目標。據姑姑講,我一直在雄赳赳、氣昂昂地倒騰着兩條小腿,不慌不忙慢慢地穩步前進。而當我看到姑姑時,是非常的生氣和失望,因為我知道她是不會讓我回家的。姑姑後來講,我開始大哭,而且堅持認為往那個方向走,是可以回家的。 那天,我沒能回成家,因為父母都不在家。不過那是留在我記憶中最溫馨的一晚上。姑姑把我帶到她家,那時好像是冬天,姑姑讓表哥去街口買了平時不吃的烤花生、糖葫蘆、和烤地瓜,大家都坐在暖呼呼的熱炕上,一大堆好吃的東西都堆在我面前,記憶中,姑姑、表哥、表姐們一個個都笑容可掬地哄着我,讓我多吃。當時把我這個小饞嘴哄的,忘了要回家,要找媽媽。 現在總是想,如果那天我真的走丟了,天知道我將會有什麼樣的命運,為此我常常心裡感謝姑姑和上蒼,讓我能在愛我的親人身邊成長。 相關文章: 憶海拾貝鏈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