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吃来,初来美国的中国人,大都有一个感受,那就是美国虽大,但却是无处下箸啊! 来美国的第一个落脚点是俄亥俄州的克利夫兰市。对老公、我和刚满周岁的女儿来说,这回 我们是有一个真正独立的家了。也就是说,再也不能趁周末去妈妈家或婆婆家蹭饭了。其实,父母从来就没把我当娇娇女养,我从小就洗衣做饭样样都来。不过,也是只会做家常便饭,家里真正的请客宴席,都是由颇有天分的父亲掌勺,我只有打打下手的份儿。 到克利夫兰后,老公初次领我去超级市场,真为琳琅满目的食品和新鲜的蔬菜所吸引。但去了几次以后,发现能做的青菜也就几种。在重复吃了十几遍云豆烧土豆,西红柿炒蛋,和西芹炒肉之后,开始跟老公抱怨菜源有限,无法做更多的菜肴。他马上领我去了克利夫兰的唐人街,那儿的东西果然更多,也更中国化。可就是这样,由于烹调水平有限,天天有点黔驴技穷的感觉。 来美国后,生活很单调,没有了原来的亲戚和朋友,只好发展新的朋友。而大家都知道,朋友虽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去交,但友情一般是在饭桌上巩固下来的。我们开始请老公的同学来家中吃饭。我们家第一个派对是1990年的感恩节,那次,我和我烤焦的火鸡都永留在那晚在座的朋友心中。而经过那次晚餐后,痛下决心,准备拜师学艺了。 我这个人有一个长处,不但谦虚好学,而且做事肯用心。很快就发现有两类人可为我师。一是台湾来的太太们,她们个个都有很高的厨艺,尤其是做小吃。再就是大陆南方来的太太们,大部分也烧有一手不同风味的好菜。师傅们是找到了,接下来,成不成席就看我这个徒弟的天赋了。 在以后的近二十年中,通过孜孜不倦的努力,收获还真不小。也许你会问师傅们有那么好拜吗?其实我的方法很简单,我总是热心勇敢地先请别人来吃饭,算是先交上学费。中国人无论是从台湾还是大陆来,大部分都深知礼尚往来的道理,都会盛情回请,这就给了我品学美味佳肴的机会。而我学艺也有一定的原则,每次只学一道菜,而且只学好吃和容易做的菜。这是因为我的烹调智商不太高,而且深知贪多嚼不烂。每当发现一道好菜,一定会细细的问明并记下用料和做法,回家赶紧练习几遍。这么多年来,也从许多朋友那儿学了很多好菜。 而真正正式拜师也有一次,那是同事张冰的婆婆。老人家从马来西亚来,不但烧有一手好菜,而且会做很多小点心。第一次去见张婆婆,是拎了两条鲜鱼去的。那天是学包粽子,教法绝对规矩正统,师傅已经将包粽子的所有细节写在纸上,并泡好了一盆糯米,洗好了一捆粽叶。她先教包白粽,再教如何包带馅的粽子,然后解释如何准备甜馅和咸馅,而且徒弟必须包好一打合格的粽子才可收兵,最后,师傅让我带上我包的粽子回家煮,如果没有煮漏米,才算出徒。 在学艺的过程中,我还悟出一个道理。有些人真是很有烹饪天赋,常常可以心有灵犀无师自通,还有些人无论多么认真努力,总是难以达到高级境界。很不幸,我属于后一类人。而且我们这类人最怕教艺的师傅、师兄姐,在教授过程中告诉我们“精盐少许,再加点糖”之类的说法,我们会完全失去定量的概念。我就有一个这样的朋友,来自中国南方。有一次,我想向她学烤年糕,她说非常简单,让我准备好糯米粉,再打电话给她。一切准备停当,在电话中她告诉我一包糯米粉,三个鸡蛋,加一勺香精,我赶紧记下。 然后她说加牛奶,我问加多少,她说看着加,直到糯米粉看起来稀糊糊的样子。“稀糊糊的样子”让人无法确定到底要加多少牛奶, 只好立马宣告投降。 再用派对老招儿请她来当面教授, 由我来给她定量。 为这,我还创造了一个烤年糕的食谱,传授给许多其他的朋友。 学艺的道路也不总是一帆风顺。也碰上过秘方不授的情况。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也是感恩节之前,那天,送女儿去上长笛课,她的老师Mrs. Tritier是一位50多岁的美国妇女。一进屋,香喷喷的甜点味就扑面而来。Mrs. Tritier 端来一盘精美的小点心,让我们品尝。她烤的小饼干入口即化,好吃极了。我在由衷地盛赞了她的小饼干之后,顺便提到我常常向朋友学习厨艺。她很客气回答,小甜点随便吃,还可以带一些回家,然后很婉转地提到她是从她祖母那儿学艺。我马上聪明地领悟,是祖传秘方不外传, 非常理解和尊重她,也立即转移话题,绝口不提向她学艺。 无论如何,我很满足这些年来所学的成果。至少让人欣慰的是,两个孩子都很喜欢我做的菜,尤其喜欢我做的东北饺子,花卷,和葱油饼。顺便告诉大家,曾经在烤火鸡上“跌倒”的我,现在从那儿“站起来”了,变得小有点名气,烤出的火鸡即嫩又不腻,鲜美可口。多想再请当年吃过我焦火鸡的那些朋友们回来叙旧,也好有机会给自己正个名。(2008.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