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比我小四岁多,他出生在秋色尽染的东北。 已经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家里的,印在记忆深处的是,第一次在家里看见弟弟,估计他也就两个月左右大小。我长到四岁多,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小的婴儿。当时心里一阵狂喜,哇,一个活着的小娃娃!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想玩玩这个小娃娃。估计妈妈是看出了我的小小心思,那天,一直不让我太接近弟弟。爸爸那天好像是出差不在家。后来,妈妈大概是做饭太忙,那个小家伙又一直在哭,妈妈只好拿了一个有靠背的小板凳,让我坐在上面,然后把包在小被子里的弟弟,小心地放在我的双膝上,让我双手护着弟弟。 有一瞬间,我和弟弟的一双眼睛对到了一起。忽然,我心里一动,这个小娃娃好可爱,眼睛还会动,如果扔在地上,不知道他会不会又哭起来。四岁大的孩子,心里想了,当然也就做了,弟弟被我扔在地上了,开始哇哇大哭。妈妈闻声冲了过来,非常吃惊弟弟竟然在地上,也非常生气我没看好弟弟。好在弟弟是用棉被包着的,我人也小,我是从自己的膝盖上把弟弟推到地下的,所以他人没伤着。唉,到现在为止,妈妈都以为是我不小心没扶好弟弟,而不知道,其实,我是故意把弟弟推到地上的,就是要证明一下,这是不是一个活着的娃娃。 我家只有我和弟弟两个孩子,也就是说,弟弟是我唯一的兄弟姐妹。在他出生后,我还是继续在全托幼儿园或者姑姑家晃荡,而弟弟则是留在家里,专雇保姆养着的,所以,我和弟弟小时候并不是常常在一起。 父母把两个孩子分开养,是出于一个很无奈的原因。 弟弟是一个早产儿,在妈妈肚子里只生活了七个月,就急急忙忙地来到了人世。刚刚出生的弟弟,只有三斤六两重,瘦瘦小小,身体非常脆弱。接生的医生很直白地向父母宣布,这个孩子,你们不用接回家了,他不会活下来的。可父母宅心仁厚,他们还是把弟弟抱回家,尽他们的全力来养护这个孩子。还真没想到,他们的诚心感动了上苍,弟弟还真长大成人了。当然,由于弟弟小时候身体软弱,父母为了抚养他,可以说是含辛茹苦、费尽操劳。一提起是如何把弟弟养大的,妈妈就感叹摇头,总是说,“你问问,这世上小孩子能得的病,哪样他拉下过?” 由于弟弟的体质,让父母无法送他去幼儿园,于是家里就有了形形色色的保姆,当然,为了让保姆能全副身心地照顾弟弟,我这个非常皮实的孩子,就只好在家的外围游荡了。 等到好多年过去了,已经上中学的我,开始在家里常住了,这才发现,弟弟其实是一个非常聪明,也非常淘气的孩子。 先天不足的弟弟,长得瘦瘦小小,顶着一个聪明的大脑袋。小的时候,印象最深刻地是妈妈给弟弟喂饭, 整个过程就像一场精彩的大戏。只见妈妈端着饭碗追在弟弟身后,而弟弟这个古怪精灵的小把戏,会全心全意地玩他正在玩的游戏,常常是弟弟紧闭着嘴,对送到嘴边的饭菜不屑一顾,而妈妈要把那一匙饭菜举得高高地,呈现在弟弟眼前、还要让他闻到香味,同时妈妈嘴里还要念念有词地唱,“菜饭凉凉,小狗尝尝。”,有的时候,淘气的弟弟还会故意气气妈妈,钻到只能容下他的床底下,妈妈只好在外面眼睁睁地看着他。燕儿姐姐说,一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弟弟住院,妈妈正在追着弟弟喂饭,淘气的弟弟趁着妈妈没注意,一下溜到医院的窗台上,燕儿姐姐进屋时正好看到吓人的一幕,当时弟弟正在高高的窗台上笑嘻嘻地上蹿下跳,而妈妈则给吓得脸色煞白,燕儿姐姐说,“我就纳闷了,这是一个生病的孩子吗?” 记得冬天里,弟弟的双手常常是有许多冻裂的口子,手背的皮是黑黑的颜色,这是因为,他天天跟人玩冰嘎、扇烟盒。夏天里,他的衣兜里常常哗哗地作响,总是有一堆玻璃球在里面。玩,对他来说,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每天到吃晚饭的时侯,他是不会主动回家的,妈妈总是会让后来与我们同住的奶奶、或者我,去门外高声大喊,小强啊,回家吃饭了!弄得好多年以后,一次碰到一位以前的邻居,人家还开我的玩笑说,你们家每天晚上喊你弟弟吃饭,都成当时设计院宿舍的一景了! 文革期间,家里被下放到农村,我曾经在家里住过一年。那年夏天的一天,放学后,在家里帮妈妈烧火做晚饭,而妈妈则忙忙碌碌在农村的大灶台前贴大饼子加上烧汤。我们正忙着,只听见弟弟一路在院子里奇怪的呼叫奔跑,紧跟着,只见他风驰电闪般地飞进了屋里,一返身就把屋门关上了,然后,刚刚站稳的弟弟,忽然一声惨叫,在屋里的地上狂跳不止,把我和妈妈全吓呆了。 后来,才弄明白,这个嘴馋的淘气包,放学后去蜜蜂的蜂窝里掏蜂蜜,被一群蜜蜂狂追,他自己以为冲进了屋子,就安全了,没想到还是有一只凶猛的蜜蜂也跟了进来,还狠狠地叮了他一口。妈妈赶紧处理他,不过妈妈和我都忍不住私下里偷着笑。现在每每我们一提起这件事,大家还都笑他胆大包天,连蜂窝都敢捅。 现在弟弟和我都是中年人了,每次我们回家探亲,总是弟弟来飞机场接我们,也总是弟弟忙前忙后地陪我们在家乡转,看着比我还壮实的弟弟,很难想象他是当年那个,被我当做小娃娃玩的弟弟了。(待续) 上一篇: 新忆海拾贝4--大杂院的芸芸众生 下一篇: 新忆海拾贝6 -- 幼儿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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