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当知青的日子,生活上是非常苦的。 虽然我去的地方,并不是非常贫困的地方,可在那年月,吃不饱饭的地方比比皆是。青年点的伙食还算可以,大家至少是可以吃饱的。但是,到了春夏交接的时候,我们每天能吃的东西都是清一色的玉米制品。那时点里的伙食是,一个玉米面的大饼子,一碗玉米面做的糊糊粥,再给你一小勺玉米面做的咸菜(在玉米面里加盐,再加一点酱油)。 人就是非常奇怪,没下乡之前,在家里吃着细粮,我长的文文弱弱的样子,去了农村,每天吃的这么差,干的活又那么累,可没出几个月,人就跟吹气球似地发了起来。 记得下乡后第一次回城过春节,燕儿姐姐也来我家了。妈妈看着我们这两个女知青,笑咪咪地说,真好啊,你们两个都变胖妞儿了,气色也不错,都红光满面的。我和燕儿还去照相馆照过一张像,相片里,我俩看起来都像嘴里含了一块糖,腮帮子鼓鼓的。那一段时间,可能是我一生最胖、也是最结实的阶段了。 我在的小队,队长姓毕,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人非常和善,在那一年多里,没少照顾我。 刚去农村,由于有了手指受伤和跟不上趟子的记录,我一直是跟队里的老弱病残一起干活的。即使是那样,每天也累的够呛,秋收时,队里怕气候变坏,赶着抢收,毕队长每天早上,天还不亮就来我们知青的房间敲窗户,催我们赶快起来出工,弄的我们大家都说他像《高玉宝》里面的周扒皮,天天学鸡叫。 周扒皮队长,心底儿很善良,他看我实在无法跟着壮劳力一起干地里的活,后来干脆封我当了队里的猪倌。 那时队里有一百多头猪,由两个半人来喂养。一个是非常出名的养猪标兵,点里的一位大我一届的男青年;一个是有青光眼的老农,此人只能看见火光,所以他的工作是烧火,只能算半个劳力;这第三个人就是我了,一个胖胖的圆脸猪倌。 说心里话,除了猪圈里难闻的气味以外,我还是挺喜欢养猪的。 每天,我的任务就是喂饱这一百多头猪。要一大缸、一大缸地发酵粮食的糠;把不知道从何处弄来的土豆秧子、萝卜缨子、白菜帮子统统剁碎;拿发酵过的糠,加一些打碎的豆饼,再加那些碎菜,统统放进锅里煮熟,这就是喂猪的饲料了。 可能由于我总是喂猪,好像猪们也都认识了我。只要我一进猪圈,猪群就会蜂拥而来,常常是我一手提着猪食桶,一手拿着掏猪食的大勺子,奋力地用勺子把几乎要撞倒我的猪赶开。 这些猪们也非常狡猾,每次吃东西,都三下两下地先把猪食里的干货吃了,剩下稀汤,它们再用嘴在里面慢慢地拱来拱去。 我很喜欢那些刚出生的小猪崽儿,一个个很干净,小小胖胖的好可爱。 我们喂的猪,长的都非常好,估计是我和另外那位青年都非常倾注心血的原因。那位男青年算是蛮照顾我的,他其实是我们三个人的头儿,专管猪的繁殖、清理猪圈、出外找猪食之类的活,让我只是守着猪,喂它们而已。 毕队长每个星期都会来猪圈看看,他很满意我喂的猪,总是说,“好,百草,猪又上膘了,到年底杀几头,队里可以卖钱,母猪产小猪了,队里也会有收入,这可是队里唯一见钱的地方啊!” 喂猪的男青年好像对猪的配种和繁殖很有研究,我们养的母猪,每次一窝可以下十几只小猪,在那时好像算是高产的了,他因此被评为了养猪标兵。 不过在我们养的母猪里,有一头非常大的黑花猪,每次一定是产六只小猪,我非常奇怪,我们为什么不淘汰它。一天,我再也忍不住了,问那男青年,“为什么我们要留这个低产的母猪,大家评比母猪的产仔率,不是按平均算的吗?”他告诉我,“这头猪生的小猪质量非常好,很容易养,本队的老农买猪,都会先抢购这个猪的猪崽。” 后来还发生了一件让人好笑、又很奇怪事情,使我觉得,其实那些猪也是非常聪明的。 那头我提到的黑花母猪,平时性格很温和,每次喂食时,它都不会像其它的猪一样凶猛,吃东西也不挑食。我常常会摸摸它的头,拍拍它的胖肚子,它也会在我巡视猪圈的时候,慢慢地跟我到处走走。 一天,大队的兽医来了,进猪圈准备给猪们做列行的检查。谁也没想到,那头黑花母猪,忽然猪毛倒立,像疯了一样进攻兽医,兽医吓的落荒而逃,在我的帮助下,飞快地窜出了猪圈。真是大惑不解,为什么这头猪会气的发疯,攻击起人来了?后来才知道,两个月前,兽医曾经给这头猪打过一针。真是奇妙极了,猪居然记住了给它打针的人! 到了77年的秋冬之际,国家恢复了高考,家里写信让我回家复习,我自己还痴痴地想继续养猪,不肯回家,害的妈妈为此,专程到农村,把我给接回了家。 上大学前,为了办理组织关系,我最后回了一趟下乡的地方,还特意去猪圈看看那些我养的猪。挺让人伤心的,才两个多月不见它们,猪们都瘦了许多。这才明白,不是所有养队里猪的人,都会像我一样全力以赴、倾注心血。呆呆地站在猪圈外,看了半天猪,打心底叹息,唉,要奔我此生又一个台阶了,没法管你们了,我们的缘分也就是如此了! 相关文章: 忆海拾贝链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