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晓雯都过三十了,她做梦也没想到,她会在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以后,再回校门,再去读硕士学位, 而且是在美国。
晓雯是国内77级大学生,一毕业就考上了81级研究生,可以说是当年天之骄子里的骄子。硕士学位拿到后,在大学里执教,不但讲课,连研究生的科研她都帮助辅导过了。八十年代末,她被老公带到了美国,当起了全时全职的家庭妇女。
这不,老公毕业了,在美国南方找到了工作,晓雯也就拖儿带女地跟着老公搬到南方。
南方的小城很秀丽,晓雯带着孩子也玩得很开心。如果日子一直这样下去,晓雯也觉得蛮不错,虽然闲下来时,她心里也会有一种淡淡的失落。老公毕竟还是很了解晓雯,也总觉得为了他的学业,晓雯牺牲得太多。一到南方,老公就跟晓雯讲,“考托福吧,回学校读书,然后再找一份适合你的好工作。你不应该是一位呆在家里的妇女。”
晓雯被当地的C大学录取了,这回准备读跟她原来专业相关的计算机专业。一则自己熟门熟路学起来轻松,二则计算机行业蛮火红的也适合老中找工作。
拿着一向被自己视为骄傲的大学和研究生成绩,晓雯兴冲冲地去C大报道。研究生院的报道很简单。很快,晓雯就站在计算机系的秘书面前。秘书是一位金发和蔼的老妇女,自我介绍叫玛丽。晓雯当时在心里偷偷乐,这些老美咋搞的,这个年龄的妇女,好像就那么几个名字,无论你在哪里碰到她们,总有玛丽等着你。
老玛丽看看晓雯的资料,抬眼从花镜上面看着晓雯,笑眯眯地说,“你是在中国读的大学和研究生,在选课之前要跟系主任,汤姆逊博士谈谈。”
两天后,晓雯第一次见到了计算机系的主任,汤姆逊教授。汤姆逊是那种高高大大的美国人,五十多岁的样子,一副翩翩的学者风度,眼里透着一种长者的慈祥。他在仔细看了晓雯的所有资料以后,和蔼地跟晓雯说,“你的成绩不错,不过本科不是学的计算机专业。这样吧,我们同意你攻读计算机硕士,但要补三门计算机专业本科的课程。”他的这番话很出乎晓雯的预料,因为在晓雯的心里,觉得再读一个硕士已经是蛮委屈的了。她之所以做这样的决定是考虑到自己的两个孩子,不希望把学业搞的太长,如果多加三门课,不是还要多读一个学期吗?
不等晓雯开口,汤姆逊就像是读懂了晓雯,“我知道你心里可能不赞同我的决定,你的资料是显示了你取得过优异的成绩,这是我为什么只让你补三门课。按我们系里的规定,像你这样的情况,我们一般是要求补六门课的。去试试吧,我让你学的那三门课,不会浪费你的时间。”
软件工程、数据库设计、操作系统设计。三门课看起来都不陌生,晓雯反正是没选择了。
软件工程,那本厚厚的课本一拿到手,晓雯就一目十页地浏览了700多页的全书。不难,大部分是自己以前讲过的课程。
数据库设计,嗯,虽然没系统学习过,但概念都不陌生。
操作系统设计,那是最薄的课本了。晓雯当时还不知道,她会为这门课搞的家里鸡犬不宁。
开始上课了,晓雯赫然发现,数据库设计课是由汤姆逊教授主讲。一个学期下来,她成了汤姆逊教授的得意弟子。而汤姆逊的教法,也让晓雯获益匪浅。这门课的知识,让晓雯在日后的工作中,总是能灵巧地应付各种数据库的问题。真是应了汤姆逊的话,绝对是物有所值,学有所用。
操作系统设计,太惨了。这门课的原理多简单啊!可那个该死的教授为什么要让大家都自己设计和编一个操作系统?是要让大家都成为比尔 盖茨吗?那段日子真是废寝忘食、日以继夜地编程。拖着两个孩子,搭上老公的苦苦扶持,晓雯在体力透支、几乎没有睡眠的情况下,终于搞出了一个简陋的操作系统。
该学软件工程课了,这门课的内容对晓雯来讲太轻松了,几乎可以说熟门熟路。晓雯的主要精力是对付那不按牌理出牌的教授----大胡子克罗克。
克罗克教授上课不写版书,所有的教案都制成了幻灯片,上课时就一张张演过去。因为片子上就是课本里每章里的小标题,所以每堂课要演的片子也不多。同学们都坐在那里听克罗克教授滔滔不绝地侃大山。大山里的风景不一定就跟软件工程有关,不过总得来讲他在同学们眼前展现的景色还是魅力无限,计算机软件工程的历史夹杂着当前的新闻形势,在克罗克的嘴里演绎成一个个绘声绘色的趣事笑谈。当时晓雯的感觉是,课虽然结束了,其实只是这节课的开始,现在要比照克罗克当天的最后一张幻灯片,回家自己慢慢啃书里的内容了。
一个学期摸爬滚打下来,晓雯拿到了自己的成绩单。
跳进晓雯眼帘是没有意外的两个A和一个B。这对一直成绩优秀的晓雯来说算是一个意外,晓雯叹了一口气想,算了,那门操作系统课太难了,得个B也算不错了。当晓雯的目光再次落到成绩单上时,她几乎跳了起来,什么?!B不是操作系统课,居然是那门她心里认定最简单的软件工程!
太让人不可信置了,这几乎是不可能!晓雯知道她的每次小考、中考、加大考,那门软件工程都答得非常出色。难道是系里把成绩搞乱了?晓雯当过大学老师,平生也最看不起那些找老师要改成绩的学生。可这次,好像是真的不对啊!
晓雯在心里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下决心去问问克罗克教授。
晓雯敲了敲克罗克教授办公室敞开的门,克罗克抬头看到晓雯,满脸笑容地说,“哦,请进,我最优秀的Wendy同学。”晓雯也很干脆,微笑着把那份成绩单放在了克罗克的办公桌上。克罗克教授看了一下成绩单,笑容满面的脸上有一丝疑惑的表情。晓雯问,“为什么我的软件工程课会是B?”克罗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向晓雯招招手,拿出一份晓雯各次考试成绩清单给她看。在顾晓雯的名字下,一大串A里夹了一个醒目的F。晓雯再仔细一看,那是这门课唯一的科研项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F?心里这样想了,晓雯嘴里也就这样问了。
大胡子克罗克回答得非常干脆,“Wendy,这门课你是全班学的最好的学生。但是在做这个项目时,我们是要求学生分组进行,而且要求大家一定要做presentation。全班,只有你没有站到讲台上。记住,如果你想要这个项目的成绩,你必须站到讲台上。”
晓雯恍然大悟,为了那个项目,她也参加了一个有三个男孩子加上自己的小组。项目的报告表格都是她做的,但是因为没有听清楚老师要求----项目汇报表演,要求学生一定要站在讲台上。在那三个男孩子都挤到讲台上做项目汇报时,她是坐在讲台下面的。谁知道,就因为这么一个举动,自己稀里糊涂地给这个项目成绩涂了个F,进而把整个课的成绩从优秀拖成了良好。
晓雯这次是输的心服口服。看来在美国上学,如果你想要拿A,不但要学得好,还要请你站到讲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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