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在我上七年級的時候,從農村結束了走五七,回到瀋陽的。 我也就此結束了在姑姑家的寄養生涯,搬回到自己家。一開始,媽媽非常想把我轉到瀋陽市第二十中學,一則離家近,二則那是一所以前的市重點中學。唉,其實媽媽不知道,在那個年代,哪個中學都差不多。幾經周折,也沒辦成,只好按家庭住址分,把我轉到瀋陽市第二十三中學。 轉去二十三中時,學校已經開學幾天了。 又像以前轉到姑姑家的學校一樣,哪個老師都不願意多要學生。我又被學校曬在年級的教研室里,這回好的是,還有一個叫玉英的女生從另一個學校轉來,我們倆個一起等在那兒。 教導主任問了好幾個老師,終於三班的孫老師同意接收我們倆個。那時,孫老師是一位三十歲出頭的女老師,戴在一付眼鏡,一臉文縐縐的知識分子樣子。 孫老師把我們領到教室,也不給同學們做介紹,直接就跟我們倆說,你們就坐最後一排吧。就這樣,我們兩個女生就怪怪地成了同桌,儘管班裡其它的同學都是一男一女同桌。 孫老師本人是那種文文靜靜、辦事非常認真的人,記得當年因為一件小小的意外,她曾經把班裡的女生,在放學後都留下,給我們結結實實地補了一堂女生生理課。孫老師也是主教語文課,好像我中學的幾任班主任老師都是教語文的。 七年級,是非常平靜的一年,那時應該算文革後期,學校里照樣是有許多學工、學農、和挖防空洞之類的活動,我們坐在課堂里的日子屈指可數,印象最深的是一次學農勞動。那次全班一起去瀋陽市郊的果園摘沙果(一種比蘋果小的水果,好像在美國從來沒見過這種水果),當時的規矩是,參加果園勞動的學生和老師,可以隨便品嘗水果,但是不可以把水果帶回家,也就是說只能吃不能拿。那時我們都十五、六歲,班裡一位淘氣的男生,有一點兒得隴望蜀,他偷偷地把自己的上衣掖到褲腰帶里,這樣他的衣服就變成了一個貼身的大口袋,然後他把許多沙果放到衣服里。而另一個看到他這樣做的男生更淘氣,找機會偷偷地把他的腰帶抽掉,偷沙果的男生趕緊拉他自己的褲子,沒等他的褲子掉下來,沙果先滾了滿地,那場景,把我們這些不知道情況的女生全給逗樂了。 八年級的老師姓馮,是一位四十多歲的男老師,他旺盛的精力和雄赳赳的做派,正好跟文質彬彬的孫老師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要說呢,我這個人,從來都不是當官的料,從小到大也從來不去想這些事情。我的天性是把自己該幹的事做好,剩下的就是想如何快樂地玩,對溜須拍馬之類的事,從來都是嗤之以鼻的,認為那是沒能耐的小人之舉。所以從小到大換了無數個老師,由於學習好,也沒受多大歧視,可因為不會奉承老師,也從來沒被老師青睞過,也就是說從來沒當過班級幹部。 馮老師一來,就先來了個班級整頓,把班裡的幹部換了不少。一天,他忽然宣布,任命我為班裡的小組長。我自己當時認為他一定說錯話了,也沒往心上去,因為班裡七十多號人,有四個組,讓我領導近二十號人,那是開玩笑。 任命的當天,馮老師要求小組長和班委會的同學放學後留下開會。放學了,我剛拿起書包準備回家,馮老師竟嚴肅地叫住我,“百草,哪兒去?放學後開會沒聽見嗎”?當時也真急了,跟馮老師辯駁說,“馮老師,您一定搞錯了,我不是團員,也從來沒要當幹部!”只見那馮老師臉更沉了,一字一句地回答,“在我的班裡當幹部是誰想當,我就讓他當的嗎?我說你是幹部,你就是,不是團員不要緊,以後發展你入團。” 就這樣,我被封為了班裡的幹部之一。 一起轉學過來的玉英,後來得知她是當時瀋陽人說的那種“小馬子”,就是跟街上的小混混有聯繫的那種。本來我不是幹部,看在我和她是同一天到這個學校的,又同桌了一段時間的份兒上,她平時欺負班裡別的女生,但從來不對我起刺兒。這回可慘了,不知道為何,她算盯上我了。那時我們已經不是同桌,她的座位在我的後面,她開始每天在後面使勁擠,還踢我的椅子。幾天下來,我也火了,跟她吵了一架,告訴她,我這人誰都不怕,有理講理,如果她敢再踢我的椅子,我就會有辦法治她。估計她也沒摸清我的路子,倒也真不敢再私下裡欺負我了。 事情遠沒那麼簡單,一天,學校組織看電影,小組長要負責從組裡的同學那兒收錢買票,玉英開始搗亂,她非要買兩張票。一般來講,學生都一人買一張票,學校也沒有什麼硬性的章程,不讓學生多買票,看着玉英一付挑戰的樣子,再加上怕她勾來外面的小混混,我堅決只賣給她一張票。這可氣壞了她,口中憤憤地警告,“你等着,百草,這可是你自找的,到時可別怪我下手不留情!” 這回我也害怕了,如果玉英真地勾了外面的小流氓打我一頓,那可太嚇人了。趕快跟馮老師匯報了這個事情,馮老師根本不怕,對班裡大家都喜歡、又有體育細胞的一位女生(燕子)說,“你今天的任務就是保護好百草,無論誰敢碰她一下,你就領着咱班的同學先把小混混打到,再給我抓起來!”事情發展地太出乎預料,感覺好像又在搞武鬥了。可那天無論在學校,還是晚上看電影,都沒有任何人企圖襲擊我。到了第二天,才知道,當時也在我們學校讀書的馮老師女兒,在電影散場時被一個女流氓打了,幸好傍邊還有其他的同學相助,她被打得不嚴重。 過了幾天,那玉英竟跟我說,“百草,我叫人打誰,也不會打你,我就是給那個姓馮的一點顏色看看。”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中學裡,班級的最後一任班主任老師姓張。張老師也是主教語文,我對他教的課一點也沒有印象,能記住的是,這位老師極其喜歡文藝表演,當時班裡搞的《長征組歌》大合唱,曾經風靡全校。考上大學後,曾經和設計院的另一個女生,她也是張老師的學生,只不過比我高一級,一起去看張老師,張老師竟說,“哇,百草,太意外了,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學習也挺好,一直以為你就喜歡唱唱跳跳呢!”當時又有哭笑不得的感覺,明明是張老師喜歡讓我們搞文藝演出,怎麼反過來說我喜歡唱唱跳跳呢?! 我的中學時代,正是文革後期,四年裡,學校一直按毛主席的學工、學農、又學軍的方針辦。隨着學校,背着三橫壓兩豎的行李,去農村拉練過;到瀋陽市郊的果園給果樹殺蟲、摘蘋果過,現在每年秋天,都會領着孩子們去摘蘋果,我們當這是家裡的一個郊遊活動,是一種樂趣,可那時候天天幹這個活,也就只能算是苦力勞動了;在中學期間,曾經當過一個月的車工,至少這個工作我很喜歡,手扶車床,慢慢地車出平滑的零件,有一份收穫的喜悅;最苦的,也最不願意干的,就是挖防空洞了,夏天頂着烈日炎炎,大家一鍬一鍬地挖土,真是口乾舌燥、汗流浹背啊! 今天的孩子們,估計都無法理解和想象我們當年的中學生活。現在回首,其實,那樣的日子,我們是荒廢了許多寶貴的時光,可也留下了不一樣的記憶,人生就是這樣,你無法說什麼是有意義的,什麼是浪費了青春。當年吃的苦,讓我們更是感恩今天的幸福生活。(待續) 上一篇:新憶海拾貝19:福禍雙依讀小說 下一篇:新憶海拾貝21:青年點--艱苦歷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