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大约四岁至六岁的两年多中,去过两个全托幼儿园。 刚从南方回东北时,爸爸妈妈曾让我去一个离姑姑上班很近的幼儿园。由于我曾经翻围栏出逃,把幼儿园阿姨们吓坏了,人家坚决不肯再收我这个危险人物了。在姑姑家混了一段日子后,到了四岁,妈妈爸爸把我送到另一个全托幼儿园,这个幼儿园是他们工作的设计院开办的。从此,开始了近两年,并不十分愉快的幼儿园生涯。 说实话,设计院的幼儿园,无论是伙食和设备,条件都是相当的不错,当年在沈阳,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孩子们每人有自己的小床,大家的床单、被子都干干净净的,孩子的衣裤也隔两天就换洗,每天要求大家一早一晚要洗漱,吃饭前洗手。除了一日三餐以外,偶尔还会给大家发饼干或者糖吃。 不知道大家留心过没有,孩子们其实可以分为几类。一类是长的好看,让人一见就喜欢;还一类就是非常乖巧,会讨大人欢心;再一类就是聪明淘气,常常会闯祸,但又很顽皮,虽然让大人头痛,但大家实际在心底里,是非常喜欢这类孩子的;而更有一类孩子,是身体软弱,需要别人花很大的心血去照顾他们,自然,做父母的也就比较关注这类孩子。很可惜,我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类,我是那种平平淡淡没什么特色的孩子,长相中等、不笨、嘴不甜、也不会常常给大人惹祸、而且身体健康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让人省心,一般很少得到大人注意,当然在幼儿园里,阿姨们也不会对我另眼相待。 在这个幼儿园的两年里,我也交了几个好朋友。我们这几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我们都不是幼儿园班里让人瞩目的孩子。每天下午在院子里游玩的时候,我们几个会一起荡秋千、玩滑梯。这些小朋友的名字我一个都不记得了,只能记住除了我们三个女孩子以外,还有一个额头很大的男孩子,我们跟他叫“大头”。一天,大头跟我们讲,他下个星期就不来幼儿园了,因为他家要搬到别的城市去了。记得那是在秋季,我们几个听他讲这话时,都正站在小树叉上随着风儿在摇,嘴里在唱一首歌,歌词大意是秋天树叶哗啦啦地落。听了大头的话,不知道那几个孩子是什么感想,我的快乐心境一下变的很旧、很暗,情绪也很低落,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透过满眼的秋色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一个年轻的女子孤孤单单地走在满地落叶的石头台阶上,我能看见石阶通往一个古老的大房,那份心境、那些落叶、石头的台阶、老屋的画面、和男孩大头的脸就一直永恒地定格在我的脑海里了。后来,来到美国,每年秋天,如果去看枫叶,看着树丛中的房子,我总会想起那天,和当年在眼前飘过的一幕。成年后,我偶尔会想起那天,和那个奇怪的画面,我总是怀疑人真有前世,而那个在林间踏着落叶的女子就是我前世的化身,这也是为什么,我从来不觉得来美国是个意外,因为那些树丛中的老屋总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幼儿园的日子,偶尔也会带一点快乐的色彩。 能记得最开心的几件事之一是,一次幼儿园种痘,阿姨让小朋友们分成两排,一排由医生先在手臂上涂药,另一排由另一个医生在涂过药的地方,用小刀划一小口,我当时怕痛,先在第一排混了一下,根本就没去第二排,当时很得意逃过了那一刀,后来想想幸好天花灭种了,否则我这样逃了种痘,岂不危险极了。 还有一次,幼儿园的阿姨竟然让我给全体小朋友发糖,当时绝对是受宠若惊,别提多高兴了。要知道,这个俏活一般是由阿姨最喜欢的几个小朋友来做,因为发糖的孩子可以给自己喜欢的小朋友好一点的糖。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也能得到这份殊荣。后来才知道,那天是我在这个幼儿园的最后一天。傍晚,妈妈就来接我回家,告诉我,以后再也不用来这个幼儿园了,家里又雇了一个新保姆,这个保姆愿意同时看我和弟弟。 好多好多年以后,我已经成了77级的大学生。一次和妈妈在设计院的家属宿舍,碰上一个以前幼儿园的阿姨。妈妈赶快跟我说,叫苏阿姨,我马上乖乖地说,苏阿姨好!妈妈在一旁又赶紧说,当年在幼儿园里,你苏阿姨对你可照顾了,快谢谢!我立即说谢谢苏阿姨,同时又跟了一句,我还能记得您让我帮您发糖呢!苏阿姨也马上满脸笑容地对妈妈说,我就知道百草以后会有出息,看看,成大学生了吧! 妈妈后来跟我讲,她以前为了让这些阿姨能对我好一点,每次出差回来,都会送阿姨们一些小礼物,这个苏阿姨是她重点委托对象。我心里暗叹,可惜了妈妈爱我的一份苦心。不过,至少这个阿姨曾让我有那么一个难忘、又快乐的一天。 来美国以后,我的两个孩子也都在幼儿园里度过了他们的部分童年,当然,他们是日托,每天可以回家。在给孩子找幼儿园时,我最关心的是幼儿园阿姨的素质,而不是他们受教育的程度。主要看阿姨的爱心,最好是非常喜欢孩子的那种。两个孩子的幼儿园,我都曾经自己主动在幼儿园跟阿姨一起工作过两天,主要是了解幼儿园的运作情况和阿姨的人品。 相关文章: 忆海拾贝链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