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春晚,趙本山的小品都是觀眾關注的焦點。能夠得到億萬觀眾的喜愛欣賞認同,這件事本身就足以說明趙本山這人不同凡響。想想趙本山,從一位地方平平常常的二人轉演員,一躍成為中國家喻戶曉的小品王,這中間是否揭示出某些文化走勢所帶來的必然結果呢? 最近讀了趙炎寫的一篇題為“中國小品,成也忽悠敗也忽悠”,很有感觸。文章回顧了中國小品伴着春晚所走過的路程,同時也成就了趙本山這樣一位以忽悠著稱的小品王。忽悠式小品之所以受追捧,被接受,這說明中國正處於一個“忽悠”的時代,上至高官下到百姓,人人喜歡忽悠,人人渴望被忽悠,久而久之,大有形成一種“忽悠”文化的勢頭。 文中的某些觀點並不代表本人的觀點。比如說該文作者認為應該“封殺那些出身“忽悠派”的所謂的小品演員,從根本上杜絕忽悠”。筆者則認為任何優秀的作品和演員的脫穎而出,靠的是自然競爭和大眾欣賞,而不是人為地封殺與杜絕。這既不符合百花齊放的藝術創作原則,更違背藝術推陳出新自然淘汰的法則。 中國小品,成也忽悠敗也忽悠 作者:趙炎 “忽悠”一詞是如何與中國小品聯繫到一起的呢?要回答這個問題,就必須重溫2005年春晚。 那一年,趙本山的小品《功夫》刻畫了一個被久騙成師的小人物----廚師範偉,其中,趙本山的表演並不出彩。可在獲獎後,趙本山卻自信地說,我覺得觀眾還是期待被“忽悠”的結局。於是乎,“忽悠”一詞幾成小品的代名詞。2005年以後,中國小品整體滑坡,到了虎年春晚,小品“忽悠”尚在,而觀眾對於“忽悠”的期待,已經不是趙本山所說的“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長”了,觀眾表現出的對小品的整體失望,一方面說明了小品已經走向了異化和庸俗化的藝術歧途,另一方面,也凸顯中國小品的一個發展軌跡:成也忽悠敗也忽悠。 2005年堪稱中國小品盛衰的分水嶺。 小品這種藝術形式,能夠從幕後走到台前,從最初的戲劇、戲曲院校學生的練功用品到發展成為今天家喻戶曉、深受歡迎的文藝樣式,除了央視的春晚,小品本身所具有的舞台“小丑”的美學形象也功不可沒。中國小品的真正火爆,是與趙本山的“忽悠”骨肉相連的。翻開小品的發展史,可以發現,1983 年,斯琴高娃和嚴順開表演的小品《虎妞阿Q逛北京廠甸》首次亮相春晚,以其憨厚俏皮的喜劇效果贏得了觀眾的喜愛,但目的很單純,純屬“湊趣”;1984 年陳佩斯和朱時茂合作了小品《吃麵條》,在春節晚會上取得了空前的成功,為小品成為春晚的保留節目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雖然陳朱二人陸續以《烤羊肉串》、《警察與小偷》、《警察與小舅子》、《主角與配角》等率先壟斷春晚,但中國小品的巔峰不是陳佩斯和朱時茂,而是1990年之後的“大忽悠”趙本山。1990年,趙本山在幾番“送禮、走後門”不成之後,憑“忽悠”之實力登上春晚舞台,他和黃曉娟主演的“忽悠”小品劇《相親》大獲成功,獲得了綜藝類節目的第一名。其後依靠小品《我想有個家》、《拜年》、《紅高粱模特隊》、《三鞭子》、《賣拐》、《賣車》、《鐘點工》、《昨天,今天和明天》等繼續“忽悠”,遂成央視春晚小品之霸。 1999年,對於春晚觀眾和趙本山的“忽悠”來說,都值得一說。這一年,他在《昨天、今天、明天》裡表現出的“忽悠”功力鶴立雞群,贏得滿堂彩,自此人們開始對他的“忽悠”充滿期待;趙本山仿佛也找到了春晚觀眾期待被“忽悠”的笑點,此後連續九年獲得“小品王”桂冠。“忽悠”成就了趙本山九連“小品王”的桂冠,也成就了中國小品。1990--2005年期間,春晚觀眾從期待小品,到期待趙本山,一方面說明趙本山已經依靠“忽悠”完成了其從一個東北小品演員到全國“小品王”的轉變,另一方面也揭示了小品的整體沒落。春晚觀眾對於趙本山的感情比較複雜,這差不多可以用小品中的那句話——“拐一年,搖一年,緣分呀;吃一塹,長一智,謝謝了”來概括了。春晚逐漸被“忽悠”成了趙本山一個人的春晚。直到2005年的《功夫》的出現,觀眾才有所覺悟:原來小品是靠忽悠底層老百姓、忽悠殘疾人發展起來的呀!從那一年開始,“忽悠”成功了,而小品失敗了,趙本山其實已經離我們遠去。 2005年以後,小品就真的沒有再輝煌過。2006年,小品創作者想遠離“忽悠”,把《炊事班故事》、《我愛我家》等情景喜劇中的人物招來,專門搞個特輯。可人是來了,但當把系列劇悠長的節奏砍為總長10分鐘、要求3分鐘一個包袱的小品後,再怎麼編也一點效果沒有,後來春晚無奈地依舊靠小品界的幾張“老臉兒”繼續搏命撐着。2007年春晚的小品《考驗》,被指抄及網絡笑話;《咱村裡的事》涉嫌過多借鑑陳佩斯的早期作品;冠軍作品趙本山《策劃》差強人意;更多小品被指因缺乏生活而喪失“肉感”和“煙火味”。觀眾心裡對小品鬱積多年的酸悶終於在觀賞了2007年春晚後爆發了。之後直到今年的春晚,中國小品一直不溫不火,處於極度平庸狀態。 “忽悠”敗了中國小品,究竟敗在何處呢?據趙炎總結,大概有四個方面的原因。 其一是小品的“忽悠”流弊影響了人才的選拔。小品人才並非沒有培養,春晚的組織者們曾經流露過這方面的無奈,他們說:“我們巴不得有新演員上來啊,可就是不行。”“一號演播廳是個大坑,對演員來說那是要脫層皮的。有的人氣演員,像趙本山一上場底下馬上喊起來。沒名的演員上去了,可能從頭到尾沒一句有掌聲。”這是一個巨大的怪圈,成因就是“忽悠”。 其二是“忽悠”流弊造成了小品劇本的危機。自趙本山火紅之後,觀眾已經被“忽悠”慣了,突然出現一個沒有“忽悠”的劇本,大概觀眾都會找不着北,遑論小品編劇?其實,這樣的危機,繼第一部《賣拐》後,趙本山本人已經感覺到了,但他沒有剎車,繼續了自己的“賣車”和“賣擔架”的“忽悠”;央視其實也感覺到了,2003年春晚總協調秦新民就曾說,“央視作為一個國家媒體,不能讓趙本山從‘賣拐’‘賣車’到‘賣擔架’,一路忽悠下去,忽悠3年。”那麼,既然意識到了危機,為什麼沒有採取措施呢?從趙本山來說,個人對春晚的霸權膨脹是個原因,小品對於趙本山已經不是主業,影視、二人轉,及其他文化產業做得更大了,他的身份除了藝術家,還有文化產業家,足球俱樂部老闆。從央視來說,既然好本子鮮見,那麼,央視成就了你老趙,你老趙就該還債,你不是表演“忽悠”的天才嗎?那你就依舊靠“忽悠”撐着春晚吧。 其三是“忽悠”導致了小品藝術的異化和庸俗化。優秀的小品創作實踐告訴我們,它的美學特徵最根本的是兩點,一是形式篇幅上的“小”和藝術表現上的“巧”,即小巧玲瓏、短小精悍、以小見大;二是充分運用喜劇思維和各種喜劇表現手法與技巧,幽默、諷刺、滑稽、荒誕,應有盡有,風格多樣。同時,針砭時弊,現實感強,體現了一定的喜劇精神。而趙本山的小品幾乎都是以“忽悠”草根和殘疾人為主題內容的,在藝術實踐上表現出了超常的藝術異化和庸俗化,表面上沒有挖苦和嘲諷且繁榮了小品藝術,但其弔詭之處正在於此----讓草根觀眾和殘疾人笑,笑了以後苦澀不已。 其四是“忽悠”形成霸權後的“徇私”。去年趙本山捧紅的“小瀋陽”,在屢遭非議之後,今年又上春晚,但表現一般;今年則變本加厲,為其電視劇《鄉村愛情》的演員們組團參加春晚,表演了一出拖沓冗長的小品《捐助》,且首開小品做廣告的先河。“忽悠”左右春晚暫且不說,單說如果趙本山退休,依靠“小瀋陽”和“王小利”,中國小品的末路就可以結束了嗎?“忽悠”徇私是對全國觀眾的不負責任。 “忽悠”對於中國小品,就如同西毒歐陽鋒的影子,只有戰勝這個影子,中國小品才有出路。趙炎認為,應該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撥亂反正。 一是要堅持小品本身所具有的舞台“小丑”的美學形象,在表演上要徹底杜絕“忽悠”,多出如《超生游擊隊》這樣的精品; 二是要在小品創作上要力戒“忽悠”流弊,做到簡潔洗鍊,還原小品原有的大寫意智慧的本真; 三是多鼓勵受過良好戲劇薰陶的戲劇和話劇演員加入小品演員隊伍,封殺那些出身“忽悠派”的所謂的小品演員,從根本上杜絕“忽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