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竟闯入鲁迅的故乡 自从钻进了微信,便似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我这天性好静之人,也喜欢扎堆泡群不成。其实不然,微信吸引我的只是它的订阅功能。以前在美国这边,很难读到国内文学期刊的新作。现在却是一机在手,遍览群书。我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过瘾”,“读瘾”上来了,那也是不得了的。就跟喝酒饮茶搓麻将差不多,满足这“读瘾”最好的东西莫过于微信。
除了满足阅读的渴望,还学会了很多行话俚语。比如“推送”,一开始很不习惯这个新名词,听上去怎么总让我想到包肥店里的推车点心服务呢?杂志微信公号里的推送,可是小编赏识给作者的大礼。小编是公号里编辑对自己的谦称,好象大家都很习惯。读者与小编的互动很自然也蛮有趣的,时有龃龉,但大多还是很友善的。
潜水久了,终于还是忍不住想冒一冒泡,就冒昧地给几家杂志投稿,可出乎意料的是,最先回复我的竟然是《野草》。“《野草》出自鲁迅的故乡,是一块老牌的文学手表。指针滴答同步记录着中国文学进程。”这段话是它的自我鉴定。遗憾的是,鲁迅的故乡绍兴我还真没去过。
投给《野草》的是我获得汉新文学奖小说佳作奖的《梦露街上的抢劫犯》。编辑在信中说,准备把你的小说作为精品推送到杂志微信公号。想不到微信没玩几天,我也被“推送”了。现在的年轻人动作好迅速,结果第二天一早,我打开《野草》,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小说。配上好几幅插图,马上有了精品的韵味,这就叫精品包装吧,味道还是不一样。很虚荣地自我陶醉了一会儿,只是一小会儿。心里一再说,谢谢小编,我的文字终于走进了江南,和那里的读者见面了,当然微信是面向全球的,读者群天南地北。还有热心的读者留言,多是美言鼓励。也有说没大读懂的。我自言自语,没读懂也没错。本来结局就得自己去猜想,不然还算什么悬疑小说呢?
没想到,我第一次触屏微信,不经意竟然闯入鲁迅的故乡。但愿这是个好兆头,以后写的小说会更容易地与读者分享。媒介的改变,从博客微博到微信,改变了人的阅读体验,也给写作者开辟了更多的平台。也许那个传统的纸媒时代,真的离我们愈来愈远了。 写于2017年1月14日
2016-12-13 野草
梦露街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当然,梦露街与大明星梦露也毫无瓜葛。就那么整齐的一条街,街两边的房子也都规矩。要说有些特色,就是街的尽头连着一个地铁站停车场。 梦露街是韦宁每天从学校回家的必经之路。一切都得归咎于那个黄昏,黄昏是韦宁最不喜欢的时刻。黑白交替之际,若明若暗,总隐含着某种诡异;更倒霉的是,还下起了小雨。韦宁不得不撑起了她的美式大伞。 美国什么东西个头都大,这是韦宁来了没多久发现的新大陆。人高马大自不必说,茄子辣椒西红柿,一个赛一个大,伞也出奇的大。伞大不湿鞋,绰绰有余总比捉襟见肘要强,还是美国人大方,连伞都做得如此人性化。 韦宁低头疾步往前走着,伞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能看到的只有脚下的路,还有行人匆匆移动的脚。当她意识到有两只脚闯入她的领地时,已经有点晚了,迎面而来的人撞到她的伞上,险些把她撞到。那人并没有停下,只冲着她的伞连说“对不起”,还没等韦宁回过味儿来,那人已经擦肩而过。 雨下得更急了,噼噼啪啪打在伞上。韦宁忽然感到一种恐惧,她觉得身后好像跟着一个人。她加快脚步,那人便紧追不放,她放慢步子,那人也踯躅起来。韦宁想回头看个究竟,可她的脖子像灌了铅似的转不过来。“真是活见鬼了!”她暗骂了一句。 就在这时,那人从背后钻进了她的雨伞,一股幽深的香奈尔味道弥漫过来。她急转头,却只能看见他的侧面,尖尖的鼻梁,典型的英格兰式鼻子。轮廓清晰的嘴角挂着一丝浅笑,那笑仿佛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无法抹掉。韦宁觉得在什么地方曾见过这张脸,可她一时想不起。 “借个光,雨太大了,没带伞。”男人讲话的声音很轻柔,柔得让韦宁心慌意乱起来。可潜意识却让她脱口而出“不!”,男人好像没听到她的拒绝,竟用一只手紧紧搂住了她的腰。“糟糕,是抢劫犯。”韦宁正要大喊,那人一字一顿地低声说,“别出声,劳驾配合一点,把包给我!”说话间,他已经把韦宁手里的伞夺了过去。韦宁失去了手上唯一的武器,她脑子里迅速闪过校警的谆谆告诫,不幸遭遇抢劫时,千万不要反抗,而应该想办法尽快脱身。 于是,她便松开了紧搂在怀里的皮包,男人毫不迟疑地抓住了皮包带,他手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在阴雨黄昏中发出刺眼的光。韦宁暗叫,天哪,是个戴宝石戒指的抢劫犯。 韦宁以为男人该松开她,夺路而逃了。哪知道,他一只手撑着伞,而另一只手却顺着她的衣领,急切地摸进她的胸。大雨伞成了他的保护伞,有谁会过问伞底下的男人和女人究竟在干着什么。韦宁本能地叫了起来,“滚开!” “对不起。”他在韦宁耳边低语,手也自觉地缩了回去。韦宁和他僵持了几秒钟,她的背紧贴着他的胸,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砰砰的心跳和他身体的温热。韦宁拼命想扭过身子,可他用手臂紧紧地缠住了她的腰身,使她动弹不得。他低沉地命令道,“赶快往前跑,不要回头!”说完,还在韦宁的腰间猛地推了一把,并就势把伞丢给了她。然后他转身沿着梦露街朝下,往地铁站停车场的方向跑去。 韦宁两腿发软,想跑却迈不动步子。眼见那个瘦高个男人越跑越远,他的黑色风衣在暮色中变成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雨依旧下着,梦露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车子一辆接一辆地从韦宁身边疾驰而过,竟没有一个人停下来问她一句,她也并未期待会有什么人见义勇为。这个冰冷的城市最不缺乏的就是抢劫犯,凡事见多就不怪了。 当失魂落魄的韦宁回到家时,她惨白的脸和语无伦次地话语,着实把房东太太给吓坏了。她把韦宁安顿在起居室的沙发里,不容分说,抄起电话就报警。警察的反应倒是惊人的迅速,不到几分钟,一个高个子黑人警察就敲开了她们的房门。韦宁暗想,现在你们倒挺积极,不知道刚才躲到哪儿去了。 黑人警察很专业地打开记事本,像考官一样逐项提问,时间、地点、人物,缺一不可。韦宁头痛起来,难道是让我帮你写侦探小说吗? “他长得什么样?黑人还是白人?”警察开始进入人物调查阶段。 “没看清。好像是个白人。” “他有多高?五英尺还是六英尺?” “不知道。”韦宁有些恼火,我又没拿尺子量,怎么会知道他有多高,瞧这么多愚蠢的问题,有多少抢劫犯也都跑光了。黑人警察并不理会韦宁的情绪,他持之以恒地继续发问。 “除了抢走你的钱包,他还做了什么?或者说,他还企图做什么来的?”黑人翻起白眼球,盯着韦宁。 韦宁心里打了个激灵,要不要告诉他,那人还来摸她的胸,还有他莫名其妙温柔的耳语?可有这样不靠谱的抢劫犯吗?还有自己暧昧的感觉,又该作何解释?这样一想,韦宁决定还是隐瞒为好。“嗯……他什么也没做,只把我的钱包抢走了。” 警察终于完成了他例行公事的提问,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如果有了线索,我们会和你联系。”对警察韦宁没抱任何希望。像这样的抢劫案,几乎每天都会发生,警察可没那么多精力来浪费。只可惜表姐送给她的那个赭红色真皮包,就这么便宜地给了抢劫犯。女房东却说,没伤着人就是万幸了。没听说还有抢走了钱,把命也搭上的。 整个夜里韦宁都被噩梦纠缠着。她好像被一个东西卡住了脖子,眼看就要断气了,可那个抢劫犯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将她推出去,她顿时变成了一片羽毛,浑身轻得没有一丝重量。可她居然喜欢没有了重量的自己,一种难言的羞辱把她惊醒。这个怪诞的梦让韦宁更加心烦意乱。 韦宁在家里躲了两天,最后还得硬着头皮去学校。等她见到导师,满以为教授会安慰她一番,哪想到他只轻描淡写地问了几句。反倒让韦宁觉得,这桩抢劫案实在只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应该转身就忘掉才对。 就在韦宁差不多已经忘记了遭遇抢劫一事时,却意外地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学校核物理研究中心的秘书打来的,通知她说研究所的老板要约她面谈。韦宁这才想起来,她曾经向这个研究中心申请过暑期工作。都是抢劫犯搞得,自己都快得失忆症了。 当韦宁站在研究中心主任办公室的门口时,她心里像揣着只小兔子似的忐忑不安。五十几个候选人,竞争五个位置,成功率只有十分之一,她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就凭她自己的生物学背景,与核物理风马牛不相及,想赢得研究中心的一份工作,哪怕只是暑期的临时工,恐怕也是天方夜谭。
可韦宁听前几届的留学生讲,这个中心的老板是位年轻的英格兰移民,人挺帅气可脾气古怪,所以他招募的人常常出人意料。韦宁完全是抱着投机心理递上的申请,说不准自己也能被这老板“意外”一次。她的确需要一份暑期工作,一天没事做,都会让她活得不踏实。韦宁鼓起勇气,拿手指轻轻地叩门。 “请进!”一个富于磁性的男中音响起,厚重的木质门也没能降低那声音的穿透力。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韦宁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坐在皮转椅上的男子正冲着窗子打电话,听到门响,他转过身来,朝韦宁招手。 韦宁一下子愣住了,她呆立在门口,晃了晃头,莫非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眼睛出了问题? “噢,你是韦宁,对吧?”男子放下电话,站起身走近站在门边的韦宁。他的黑色西裤与雪白的衬衫对比分明,更显出了身材的瘦削颀长。他把手伸过来,轻轻地握了一下韦宁的手。 “我是斯蒂文,你请坐。我们怎么开始呢?先说说你自己,你是生物系的研究生,我对生物可是一窍不通啊。”斯蒂文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大概是怕韦宁太紧张,他故意把语调放得很轻松。 韦宁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事先背好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眼前晃动的只有那把大雨伞,还有伞底下迫不及待伸向她前胸的那只手。她下意识地朝斯蒂文的手看去,那双白皙的手正在摆弄一只签字笔。 韦宁几乎要昏厥过去,一颗硕大的蓝宝石戒指正在斯蒂文的手指上熠熠闪光,那家伙好像也在盯着韦宁,看她一脸的滑稽相实在可笑。 斯蒂文似乎觉察到了韦宁的异样神情,他把转椅往前挪动了一下,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因为面谈有些紧张?记得我第一次去找工作面谈时,险些当场晕倒了。其实,这不过是个暑假短期工作,本来是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的。只是我们工作的性质要求必须这样做。” “对不起。昨天夜里我准备到很晚,可能睡眠不足搞得头晕。请原谅,我能去一下洗手间吗?”韦宁极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使自己镇定下来。 “没问题。出门向右,在走廊的那一头。”斯蒂文很绅士地耸耸肩。 韦宁逃到了卫生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是撞上鬼了吗?斯蒂文怎么可能是梦露街上的抢劫犯?虽然她并没看清那个抢劫犯的真面目,可是感觉的东西,理智多半是无能为力的。这下暑期工作算是泡汤了,看我这副落魄的模样,他怎么会给我什么“意外”呢? 两个星期后,韦宁收到了核物理研究中心的信。她颤抖着手把信打开。“天哪,他真的给了我这个‘意外’!”韦宁惊诧得跳起来。女房东怪怪地盯着她的房客,唉,都是抢劫犯造的孽啊,瞧把人搞得都神经兮兮的了。 韦宁使足了力气,把二十加仑一桶的蒸馏水提到小运货车上。这是她暑期打工的第一周,每天清早进实验室的第一桩事,就是到最底层的蒸馏水塔房,提上来四大桶去离子水。现在她明白了,为什么斯蒂文并不在意她是否有物理学背景。其实她的工作只需要具备科普常识就够了。“我需要的人必须特别认真。”这是斯蒂文的择人标准。韦宁要处理的废料可非同一般,稍不谨慎会出大乱子的。 “我来帮你一下吧!”韦宁听到了那个轻柔的男中音,她心头一震,是他来了!自从面谈之后,她没再见过斯蒂文。 在这所实验中心,斯蒂文是个充满神秘感的人物,他平时很少露面。四十多岁了还是单身,就这一点,也足以使他成为留学生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据说他是英国某位石油大亨的阔少,牛津大学的博士。来美国独闯天下,完全是为了证明自我价值。至于他为什么不结婚,至少有N种流传的说法。韦宁总是静静地听大家胡侃,她不敢多想这个斯蒂文,梦露街上那一幕依然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 果然,斯蒂文就站在她面前,离她只有一步之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韦宁不假思索地问。“哈哈,我可是侦探世家出身,我要想找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哪儿呢?”韦宁盯着斯蒂文的脸,他的眼睛湿蒙蒙的,似一层雾。他身上的体恤衫和牛仔裤,与他此刻讲话的口气刚好吻合,而与办公室的那个他几乎是判若两人。 斯蒂文把几只盛满蒸馏水的塑料桶提到小推车上,转过头来问韦宁,“怎么样,喜欢这里吗?”韦宁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告诉他实话吗?暑假来这里打工纯粹是为了挣个房租钱,那他还不一扬手,赶她走人。斯蒂文也不逼问,他推着车,俩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间。 门关上了,两只昏暗的顶灯照着狭小的电梯间,斯蒂文紧贴在韦宁的背后,一股熟悉的香奈尔味儿钻进她的鼻孔,还有急促的喘息缭绕在她的脖颈。她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如他眼波里的雾,虚得无影无痕。韦宁感觉到自己身体在颤栗,她既渴望又恐惧。她真的期望电梯一直往上升,哪怕把他们送进天堂。 门打开了,阳光不管不顾地射了进来,韦宁感到如释重负,斯蒂文显得怅然若失。俩人站在实验室外面的走廊里。 “真佩服你,一个女孩子敢独身闯天下。”斯蒂文夸得由衷。 “你不也一样吗?”韦宁惊讶,自己对斯蒂文讲话竟如此肆意,其他留学生对他可是毕恭毕敬的。 “没错,是一样。我们都是飘泊的人。” “也不一样,我是为了逃避贫穷,你却是为了躲避富有。” 斯蒂文盯着韦宁的眼睛,她又看到了那层雾,朦朦胧胧的。“你听谁说的?居然一语中的。最贫穷的也许是最富有的,最富有的也可能是最贫穷的。可惜没几个人能明白。” “你说话更象个哲学家。” “那我这个科学家就是冒牌货了?” “我可没那么说。” “你是个有趣的女孩,等我回来再谈。” “回来?你要去哪儿?”韦宁下意识地问。 “我回英国度假,八月底回来。”斯蒂文把手伸过来,韦宁踌躇了片刻,还是迎了上去。 他握住她的手,直到电梯的门又一次打开,才不舍地松开。韦宁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电梯门关上,他颀长的身影也消失在两扇门里面。两个频繁重叠的影子在她脑子里打架,斯蒂文是谁?梦露街上的抢劫犯又是谁? 怀有期待,便会度日如年。整个暑假,韦宁划着“正”字数日子。她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期盼,期盼的又是什么?就只是想解开心底的谜团吗?别自欺欺人了。 斯蒂文一去杳无音信。他是名副其实的贵族,拿得起放得下。就在韦宁把最后一横添在第十个正字底下时,她接到了斯蒂文发来的电邮,不过信是发给实验中心全体职员的,通报大家他下个星期返美。 韦宁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大串名字,自己的名字几乎落在最后。“开学了,也该离开这里了。”她黯然地想。韦宁在斯蒂文回来之前,就悄悄地离开了实验中心,她不想再受斯蒂文幽灵似的折磨。 韦宁一头扎进生物实验室,开始了新一轮的远征。动物模型、同位素追踪、外加法学院入学资格(LSAT)考试,塞满了她的脑子,她累得晕头转向。唯有每天回家走在梦露街上,她才会偶尔想起斯蒂文。韦宁暗笑自己,怎么就忘不了他呢?他与她原本属于两个世界,本来不存在任何交集。 感恩节前,韦宁的英文老师威尔邀请学生去他家聚会。他是位五十多岁的胖老头,长得慈眉善目。韦宁不想参加,她私下听人讲,威尔是个“同志”哥。韦宁对同志虽无偏见,但还是有点怕。 可威尔特意找到她,“宁,你必须得来,有个人想见你。” “谁?” “我的一个朋友,来了你不就知道了。”威尔冲她挤挤眼,挺滑稽的样子。 韦宁刚一踏进威尔的家门,迎上来的不是威尔,却是她想见又不敢见的那个人,斯蒂文。 “真高兴又见到你了,这五个月可比五年还长哪!”斯蒂文满脸兴奋,韦宁把脸别过去,她一肚子委屈。 “我到处找你,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哪有资格躲一位贵族公子?谢谢你还想着我。” 斯蒂文一脸尴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威尔见俩人谈得热络,就故意发出指令。“嗨,伙计,麻烦你们去地下室帮我搬一箱可乐上来。” 斯蒂文心领神会地应和,“走,和我一起去。”他祈求韦宁。 地下室空无一人,光线暗淡。斯蒂文牵住韦宁的手,俩人都感觉到了彼此的温热,他顺势紧紧地把她揽进怀里。 “你让我等苦了,你就不想我吗?” 韦宁仰头看着斯蒂文的眼,那里依旧是一团雾。她摇摇头,“你去伦敦那么久,怎么没写一封信?” “你不知道,回到英国我就不自由了。每天都有人陪我谈话。” “谁?你的女友?” “不,是我的家庭心理医生。” “你有什么病,这么严重?” “是自闭症。从十二岁开始,我父母就一直让他陪我谈话。这也是我想逃离伦敦的理由。宁,知道你对我的意义吗?你让我又回到了童年,宁静又安详的感觉。” 韦宁闭上了眼睛,听斯蒂文在她耳边喃喃自语,她觉得有只手正顺着衣领慢慢地摸进她的胸,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睁开眼睛。斯蒂文的手并没有动,是她的幻觉。 “你,去过梦露街吗?”韦宁呓语道。 斯蒂文浑身震颤了一下,“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他缓缓地放开了韦宁。 韦宁盯着他,他眼里的雾正渐渐地淡去。对真实的拷问会叫人不寒而栗,即使是相互吸引着的男女。 半年以后,韦宁接到纽约大学法学院的入学通知。当她最后一次走在梦露街上,想的竟然还是斯蒂文。“我必须离开这里,为了忘却那些不该记住的。” 那年的圣诞节,韦宁意外地接到了一个包裹,是从伦敦寄来的。她万分地惊讶,礼品盒里装的竟是一只赭红色皮包,和她在梦露街上被抢走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不过这是个名牌古奇包。没有卡片,也没有只言片语。只在礼品盒盖儿的一角,韦宁找到了一个大大的手写字母“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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