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小说之怪异—奥康纳的《好人难寻》
一位从弗罗里达州奥兰多来的九零后美国男孩,圣诞节假期结束回到办公室,同事问他,去哪里游玩了?他回说,去迪斯尼乐园了。大家不约而同地说,多好啊,可以顺便回家看看父母了。他却摇摇头说,“没有回家,路过了,但没进家门。” 人人瞠目结舌,真是怪人哪,够冷酷的孩子!不过我一点都没吃惊,我知道他虽与祖父母同城而居,却一年都没去看过他们,连感恩节都没去。那么他路过父母家门而不入,就不足为奇了。他倒是有很得体的托词,“不想去打扰他们。”听上去也像是合情合理的。人心的温度本来就有冷热之分,遇上一个冷血的孩子,只能说是父母之不幸。
人心之冷热由性格使然,当然不好与人性之善恶相提并论。然而,两者之间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这个引子足见人性之怪,由此使我想到了美国小说家奥康纳,和她的经典短篇小说《好人难寻》。
弗兰纳里·奥康纳是二十世纪美国最著名的小说家之一,被誉为继福克纳之后美国的“南方文学先知”。奥康纳出生在佐治亚洲萨瓦那镇一个天主教家庭,萨瓦那镇是南方腹地“圣经地带”的重要部分。年轻时她不幸患上了红斑狼疮,一生都在与病魔顽强地抗争。
奥康纳写的故事多半发生在美国南方,故事情节荒诞离奇、充满暴力、残杀、抢劫、猝死,等等。作为一个南方人和虔诚的天主教作家,奥康纳的小说带有深深的时代烙印和鲜明的宗教情结。许多评论家给奥康纳贴上了“美国南方作家”的标签,特别是把她写的南方小说贬义地描绘为怪异。奥康纳在《好人难寻》这本短篇小说集的序言里写道,“总是有人向我指出,佐治亚的生活根本不像我所描绘的那样,逃犯并不会在马路上溜达,并将路遇的一家人杀家灭门;圣经推销员也不会四处徘徊,寻找木腿姑娘。”
对此她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当然我发现,任何出自南方的作品都会被北方读者称作怪异,如果不是怪异,又会被称作现实主义。” “从根本上说,所有小说家都是现实的探求者和描绘者,但是每个小说家的现实主义将取决于他对现实的终极境界的看法。”
“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说,康拉德(Conrad)在他的小说中会以大多数人采取的行事方式塑造人物。我认为,南方怪异小说的作家会按照极少数人采取的方式塑造人物,因为在他的作品中,小说与现实的距离是如此巨大。他在寻找一个形象,能将两个点连接、结合或体现出来:一个点是具体之物;另一个点是肉眼看不见的,但是他却坚定地相信,对于他而言,这个点真的就和每个人所看见的一样真实。”
如此看来,奥康纳将美国南方描绘成一个怪诞的世界,实属刻意而为,而这种怪诞又是有生活的背景为借鉴的。人性里本来就有怪异的成分,奥康纳只不过把这种特质浓缩聚焦到她的小说人物身上,塑造出个性鲜明的一个个怪诞之人,从而达到极致的效果。
正像她在序言里坦承的那样,为什么南方作家嗜好写怪人怪事,因为他们有能力辨识古怪。只有对完整的人性有所认识,你才会感知畸形,才会塑造出有某种深度的怪异的文学形象,
“还有另一个原因促使南方文学趋向怪异,并且这种趋势流行于优秀的南方作家之中。我认为作家最初投入创作的动力来自于文学更胜于生活。当有很多作家都在采用同样的熟语,都在远望或多或少相同的社会场景时,那么,每个作家就不得不比以往更加小心,以免在已经被做得接近完美的事情上出纰漏。在我们中间单单是福克纳(Faulkner)的出现,对于我们就有巨大的影响,作家必须在能与不能做之间做出取舍。”
也就是说,作家的创作是在彼此关注相互比较互动的过程中进行的。如果说美国南方作家擅于以“怪”制胜,那么首先应当归功于小说大师福克纳。有福克纳“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作标杆,还有哪一位堪比福克纳笔下的爱米丽小姐,她居然能与变成死鬼的“心上人”同床共枕数十载,再怪异的文学描绘,都难免不会有步人后尘之嫌,至多也只能是锦上添花了。
《好人难寻》是奥康纳最著名的短篇小说,堪称是短篇小说的经典之作。故事描述了美国南方一个普通家庭,周末开车去佛罗里达度假。在旅途中却发生了一场意外的车祸,车子被毁坏了,所幸六口人都安然无恙。就在他们等待救援的时候,一张黑网正向他们扑来,比车祸更大的灾祸接踵而至。那个自称与社会“格格不入”的逃犯,刚从联邦监狱越狱出逃,正在朝他们一家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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