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中国行之八 中国人都在想什么? 怡然 每次外出旅游,到末了都会想家。我的极限值大约只有两三周,一旦越过了这个极限,想家的心情便会变得难耐。再美的景致也引不起兴致,再诱人的美食也索然无味。到了这种时候,我心里知道,该回家了。到北京这最后一站,怕是快到了那个极限了。 经过了这么多天的中国之旅,该打点行李返美回家了。我问儿子,你对中国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儿子不假思索地说,“这是一个在手机上的国家。” 我略感诧异,因为原本以为他会说,不喜欢这里拥挤嘈杂,或是不习惯这里的好多“美食”。没承想他印象最深的却是这个。儿子见我有些大惑不解的样子,就进一步解释说,看看这儿,不管在哪儿,也不管什么时候,几乎没有人不在玩手机。我说美国还不是一样,你们不也整天拿手机上网和朋友聊天?儿子反驳我说,不一样,美国孩子恋手机没这么严重。我不置可否。 儿子的评价也没错,在中国大中城市里,智能手机几乎是人手一个,它已经成了生活必需品。在去西安高铁站的出租车上,随耳听了一个当地电台的访谈节目,话题是新学期开始,家长该为孩子做哪些准备。那天正好是中小学开学第一天。主持人和请来的两位家长侃侃而谈,其中一位家长回忆说,自己上学那会儿,父母只要给孩子备好书包文具就齐了。可现在光这些哪够啊?要给孩子买好手机电脑,还要准备银行信用卡。节目结尾几位嘉宾不胜感叹,真是时代不同了。 中国的新生代八零后和九零后,和我们年轻时的确很不一样。无论是在苏州上海还是西安北京,走在城市的大街上,看看二三十岁年轻人的衣着打扮,都很酷很潮流,堪称与国际接轨。看到某些地方电视台女主持,竟然穿着透视装在镜头前谈笑风生,旁若无人,没有一丝羞涩感,尽管观众看着她们那个样子也未必舒服。即使在美国,电视女主持的着装也是很有分寸的。 当代年轻人更多地表现出自我中心主义。无论是在机场或高铁站的候机(车)厅,还是在饭店咖啡厅里遇到的年轻人,他们总是在玩手机,或许在打游戏,或许在和朋友聊天。他们好象没有多少兴致观察周围的世界,虚拟的网络世界对年轻人似乎更有吸引力。其实这并非是中国青年一代独有的特征,而是互联网高度发展给整个人类世界带来的必然结果。不要轻看Google和facebook这些高科技公司,它们不仅仅是提供了一种社交新媒介,更重要的是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交往的方式。 看着眼前这些年轻人,他们当中许多人面临的生活压力,恐怕并不比其父辈小,甚至可能会更大更艰巨。比如那些在北上广漂泊打工的年轻人,他们必须面对城市房价高及就业难的种种挑战。所以他们真正关心的是谁能为其分担些头款去买房子,在公司里能否得到晋升提拔涨工资等等。遇到这些具体困境,每个人都不得不变得实际了,假清高或不屑一顾的姿态,解决不了难以逃逸的生存问题。 而我们的同辈人又在想什么呢?很多人都接近退休年龄,似乎早已准备好颐养天年了。大家聚在一起,谈论的多半是养生之道,退休公积金,健康保险,儿女婚嫁,买第N套房子这样一些话题。当年那种鼓足干劲力争上游投身事业的豪情,不知什么时候已烟消云散。我由衷地叹息,人老了,不是年龄,不是脸上的皱纹,也不是鬓角的白发。人变老的标志是心老了。光阴带走的不只是青春容颜,还有那种意气风发的心态和精神。 想想我在美国的日子,每天忙忙碌碌朝九晚五。忙得忘了自我的存在,忘了自己的年龄。我真的很少想到老了该怎么办。不是故意不去想,而是觉得那个日子离我还很遥远。当我从东海之滨飞到黄浦江边,从江南水城飞到西北古都,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心头。 我们在美国的所思所想,与故国同胞确实是有很多差异的,我们关注的未必是他们所关心的。虽然只隔着一个太平洋,网络信息传递让物理的距离几近消失。但是不能不承认,我们毕竟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无论是大环境还是小气候,都存在着许许多多的不同。与同代人彼此之间仿佛缺失了那样一种息息相通的感觉,与新生代人存在代沟是在所难免的,无论你多么地与时俱进。 那个雨后的下午,当我漫步在黄浦江边,无数陌生的人从身边匆匆而过,滚滚江水拍打着堤岸,演奏着永不停息的旋律。这是一个忙碌的国度,一个鲜有人倾听的国度。而我们自己于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时代的潮尾。这个想法在我心里盘旋着,久久不能散去。 对于我们这些海外华人来说,若是与大洋彼岸的同胞寻不到共鸣点,若是脱离了如此广大的中文群体,我们的声音还有谁来倾听?我们发出的声音又有多少影响和意义呢?那岂不成了独居一隅自言自语吗? 回到美国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沉浸在这样的心绪之中。我们每天提笔书写自己或别人经历的故事,或是对人对事的看法想法。那么我们究竟为什么书写呢?仅仅是为了寻找共鸣认同吗?或许我们只不过是想对世界有个交代,抑或是对自己有个交代。只要是真诚地写,便也没有非给自己一个归属的必要。 作为此番中国行系列的结束篇,这么多问号在我脑海里划了很久。让我说出来,或许会给其他以中文写作的人带去一点思考吧。 写于2015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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