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媽媽講那些久遠的故事 怡然 相信每個媽媽都會講故事的。熱情充沛的媽媽會把故事講得有聲有色妙趣橫生,令孩子纏着媽媽沒完沒了。性情平靜的媽媽會把故事講得輕描淡寫餘味繚繞,孩子便戀戀不捨,回味着那沒有結尾似乎還沒講完的故事。 我的媽媽很會講故事,恐怕是繼承了外公的基因。回想起媽媽講的那些故事,好象多是沒頭沒尾,只是一幅幅畫面,有濃有淡,若近若遠。畫面是靜止的,可畫中人卻是鮮活生動的。 在那條長長畫卷的起點,依稀看到的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一雙漂亮的杏眼,兩條濃黑過肩的髮辮。她面前是一座長長的棧橋,和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海。那是她的故鄉,是賦予她生命的地方。 小女孩睜大雙眼,瞅着一片世界末日的景象。那個滿頭金髮的小女孩,緊隨着人高馬大的洋媽媽,急匆匆地鑽進德式小轎車。身後是顧不上拿走的洋娃娃,散落一地。他們得趕上即刻就要離港的末班輪船,逃逃逃,有什麼比逃離這座城市更要緊呢? 城市灰濛濛的,沒有了昔日的五彩斑斕。街上的人行色匆匆,兵荒馬亂的年月,人心惶惶不可終日。德國人統統逃離了,這座被殖民了半個世紀的城市,頃刻間似乎失去了主心骨。那一座座哥特式的洋樓,依舊高傲地矗立着,仿佛嘲笑着歷史只是徒然歷經滄桑。 德國人跑了,國軍撤了,一時間,整個城市變成了一座空城。不老實的人開始蠢蠢欲動,哄搶糧倉,砸死了不要命的人;搶拆洋樓,摔死了貪心的人。好端端的濱海之城,一下子陷入了亂紛紛的境地。這樣的日子當然並沒持續多久,城市很快就被接管了。但當年媽媽講述這些故事時,卻依舊心有餘悸,仿佛一切就發生在昨天。 被遺棄的城市是孤零零的寂寞的。就象這十歲的小女孩,一樣孤零零的寂寞的。媽媽的童年印記,就是那座棧橋和那片海。可世事的變遷,卻迫使她不得不告別棧橋,離開眷戀無比的那片海。青島青島,成了她的夢中之島。 在雪花飄飄的塞外,思念故鄉思念海。媽媽就把童年往事編成了故事,講給我們聽。很多年以後,當我回想起媽媽講過的那些久遠的故事,才忽然意識到,童年失去故鄉,是多麼的憂傷和無奈。 在媽媽別離故鄉三十載之後,我造訪了這座城市。走近棧橋,走近大海,我努力找尋着媽媽童年的影子。無論如何,我都想象不出來,當年那個十幾歲的女孩子,是怎麼樣一步一回頭地與大海道別。那個年代,誰知道這一去還會不會再回來。 然而我去青島真正的原因,卻是去見我那從未謀面的外公。他才是我媽媽故事中的主角,他帶披着神秘的色彩,闖入我兒時的記憶。他有一支神筆,正是憑一手好文筆,他把自己從死亡名單中拯救回來。還是以這支神筆,他使自己得以平反,結束了那段不公正的歷史。他的大半生就在這樣的折磨之中耗盡了。 見到外公的第一眼,覺得好象早就認識他了,是在媽媽的故事裡。同時想起了三個字“不服輸”。是的,他一輩子都在和命運抗爭,他從來沒服過輸。那時他在忙着辦自己的“海粟書畫社”。本來他是擅長畫水彩畫的,可水彩畫不流行,他就逼自己學習國畫。他送給我和二姐每人兩幅水彩畫,畫面是大海,卻被山巒遮住了一半。外公畫的海,沒有那麼開闊一覽無餘,而是多了一道阻隔,那阻隔背後隱喻了什麼,是人生的曲折還是人性的無奈?這是外公心裡感受的那個海,是他與這個世界交流的印記。 外公坎坷又充滿傳奇的一生,真的可以寫一部長篇小說。希望有那麼一天,我能夠實現這個心願。 其實每個人都是一個故事,只不過有人把故事講出來寫下來了,把獨特的人生體驗傳達給了世人。有人則把故事藏在了心底。不管我們講還是不講,故事每天都在發生着繼續着。媽媽講過的那些故事,雖然越來越久遠了,亦真亦幻。可它們還是常常令我回味,這時便也情不自禁地想起母親,心裡湧起一股酸酸甜甜的親切感。 寫於2016年5月8日 母親節 祝願萬維的姐妹們母親節快樂!
世界上最心疼我的那個人 媽媽們,要對自己好一點! 請跟我來(下) 又見炊煙,又見炊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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