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看牙医

怡然

“I want to extract all of them!”他边说边举起手里的钳子，满脸狰狞，那样子哪里象是给病人拔牙，倒像是冲向狼牙虎口。我吓得双眼紧闭，想象着那病人满嘴喷血的恐怖画面。这是美国牙医诊所的一个镜头。

千万别害怕，这是好莱坞电影镜头，是我刚来美国不久看的一部电影，讲的是一位心理变态牙医的故事。也许是受这部电影的影响，刚开始每次去看牙医，我都心存余悸，诚惶诚恐。牙医手里可是攥着武器的，钳子钻头寒光凛凛，那可不是好玩的啊。

据我观察，很多美国人把看牙医当成了一种享受。这除了牙齿保健对人很重要以外，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在许多人的观念中，看牙医是件十分体面的事情。倒回去五十年，在美国看牙医是贵族才敢问津的事儿。这是一位资深老牙医亲口对我说的。回忆往事，他满怀失落感。那时要想预约一位知名牙医，等上一两个月是正常事儿。而且很多牙医都不接受保险，直接收现金。

还别说几十年前，我刚开始寻找牙医时，就遇到过这种不接受保险的牙医。记得那间牙医诊所是兄弟俩合开的，他们有几十年从医经验，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了。他们就明确地讲，不加盟医疗保险的原因是不愿意接受保险公司对其价格的调整。即便如此，这兄弟俩的预约日程表总是排得满满的。他们是不愁没有病人的。

然而近些年，牙医的黄金时代大有每况愈下的趋势。这首先得归功于美国牙齿保健从娃娃抓起的机制。一个孩子从第一颗乳牙生出，一直到最后一颗成人齿的全部兑现，自始至终都在牙医的监控之下。象以往常见的儿童蛀牙，早早地就被扼杀于摇篮之中。而且材料科学的日新月异，也给牙医们添了掌中宝。比如牙医用的密封胶（sealant）一种新型硅化高分子材料，质轻透明耐磨性极高。涂上这种密封胶的牙齿，就如同被装入了保险箱，蛀虫连牙的面都见不了，更甭提打洞了。

另一个对于牙科医学具有挑战性的发明，就是牙膏Colgate Total的问世。不要对一桶小小的牙膏不屑一顾，它甚至被列为二十一世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发明之一。正是Colgate Total的独特配方，使它在防治牙龈炎，抗龋齿，阻止牙垢形成等方面，有着显著的临床效果。将广谱抗菌药triclosan引入Colgate Total，尽管目前在医学界尚存争议，但其对防止口腔炎症（牙龈炎）的效果却是不可否定的。

个人口腔保健产品的更新换代，也使得牙医诊所变得不再那么神秘。比如使用电动牙刷，超声漱口机这类产品，完全可以达到和牙医诊所洗牙一样的效果。那这么一说，牙医岂不是得失业？当然没那么严重，况且好牙医可不是只会洗牙，洗牙只不过是牙齿保健的一部分。牙疾也是五花八门，专业牙医必得精于根管治疗和植牙，精于口腔手术等等。

牙医既受到现代科技产品的挑战，也得益于高科技产品带来的便利。现在的牙医诊所，几乎没有哪一个没有自己的高分辨X-光机，不管是租赁的还是购买的。这极大地方便了医生和病人。记得十年前我去看牙医，根管治疗还是模糊式的。现在已经精确到，医生透过X光机，能够准确地看见插入药物在牙根的位置，真正可以做到准确无误了。

说了老半天，还没切入正题呢。在美国看牙医，第一步该是如何选择牙医。查看医生简历，从业经验是否足够长，患者评价如何，口碑好不好。这些大家都是满腹经纶，无需多言。然后是实地访问牙医诊所，看看装备是否现代，是不是卫生干净。其实这点很关键，因为谁也不想因牙医诊所不卫生，而染上其他疾病。我曾带小女儿去看一位儿科牙医，是个印度女医生。进去后让我大跌眼镜，她的诊所还保持着上个世纪的优良传统，所有医疗器具依旧放进一个生了锈的蒸锅里消毒。看罢只好打道回府，好在如此“节省”的牙医诊所，现在已经越来越少了。

其实，选谁做牙医，最终还是得凭直觉的。我预约的第一位牙医，着实把我吓得够呛。他坐得很近，问的问题离牙疾十万八千里，令我心里十分不悦，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好莱坞大片里的疯狂牙医。几乎在瞬间就决定了，我得尽快离开这里。很多职业是要保持距离感的，医生尤其如此。

我的第二位牙医，是个高高的白人老头，人有点倔强，但医术没得说。他非常热爱自己的职业，每次做完植牙，他都举着镜子让我看，一副享受自己作品的样子。更有意思的是，眼见着传统牙医的生意不如从前，他与时俱进，开设了美容牙医（orthodontist）。他不无自豪地向我推介他的这项新业务。

如今在美国看牙医，已经谈不上是什么贵族的事儿了。谁都可以去看牙医，有保险的没保险的，你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牙医这个职业也从黄金鼎盛步入了平常平淡。想想这世界上，凡事都不过如此。时光如流水，只有变化是永恒。

写于2016年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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