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是我来美国认识的一位朋友。正如她的名字，她是个安安静静，性情温和的女人。可是最近安的心情很坏。打电话时明显地感到了她的烦恼。究其缘由，才知道都是她的邻居闹的。 安搬到现在这座独立房已经有四五年了。那是一个有两三百户人家的高尚住宅小区。房子都是崭新的，学区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安对此满意极了。要知道，她就是为了这好学区才卖掉了住了八年的连栋房，出高价买了这座房子。安自有她的想法。两个女儿的教育比什么都重要。为了女儿将来能上个像样的大学，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搬进这房子没几天，安就发现，她住的这条街上有一半是亚裔人。有中国人，印度人，还有一家韩国人。剩下的一半是白人，没准儿也有几个拉美裔的，安分不太清楚，反正对安来说他们都一样。安不是那种以“色”取人的人。她觉得住在这个国际大家庭里挺好，反而不孤独。不过，接下来发生的几件事，却给安的这种想法打了重重的一棒。 那是个星期天的下午，安在自家的园子里栽花。已是初春了，安打算在前院栽上几排郁金香，等到四五月份，那粉的，黄的，紫的，白的郁金香竞相斗艳，这个小院该多美呀！这可是他们搬进独立房的第一年啊。安正在出神地想着，却被一个音扬顿作的女声打断了。“哎哟，你可真能干啊！怎么也不让你老公帮帮忙呀？” 安抬头一看，是隔壁的中国邻居。她是一位看上去比安大几岁的女人。虽然已经有一点儿发胖，却仍存几分风韵。安曾和她打过几个照面，不过是笑笑，招招手，从来没有仔细聊过。“唉，男人哪有那么多耐心摆弄花呀！”安一边应承，一边直起身来。“认识一下吧，你们搬过来有一两个月了吧？我叫雨萍，大家都喊我阿萍，你呢？”“单字安，安静的安。”“多好听的名字，你的两个女儿也那么好，文文静静的，很乖。不像我那个儿子，整天淘气。”安见过阿萍的儿子，经常在院子里打篮球。女人到了这个年纪，三句话离不开儿女。两个人不知不觉便聊起了孩子。阿萍有一儿一女，儿子是老大，上八年级了。女儿上五年级。而安的大女儿才九岁，读四年级，小女儿六岁，刚刚上一年级。 俩人聊着聊着就熟捻起来。阿萍凑近了安小声地问“怎么没想再要一个呀？” 安略显不解地看着阿萍“要什么呀？”阿萍笑了，说: “哎呀，要个儿子呗！你看街角那家韩国人，有三个孩子，到底要了个儿子。在美国条件这么好，干嘛不弄个完美呢？” 安心里有点不快，但还是笑着说：“不敢哪，负担太重。” 阿萍快言快语地说“你快别说笑话了，在这的中国人都是做技术工作的，哪有养不起那一说。你知道吗，安？关键是有了儿子，老公干什么都高兴了。”说到这儿，阿萍打住了话头，她觉察到安脸上的不悦。“唉，你看我这个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嘴快，为这不知挨过老公多少说。不过我真的是为你好，你看着还那么年轻。”安不置可否地冲阿萍笑了笑。阿萍也觉得再聊下去会更尴尬，便姗姗地说：“安，有空到我们家来坐坐。咱们能做邻居，也是个缘分啊。你说呢？”安只能是会意地对阿萍点头。 阿萍走了，安这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是啊，安又何尝不想要个儿子呢？可是，天不如人愿。想起她生老二时，婆婆来伺候她月子。老太太那失望的眼神，还有老公那莫名其妙的无名火。现在孩子渐渐大了，一切似乎都趋于平静。可阿萍的一番话，象石子击中了她心中那一小块隐患。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再要一个，可是好象也没那么容易。她已经快四十了，脸长得年轻，那是妈妈遗传得好。再说，经济上也不允许她这样做。尤其是买了这个大房子。还有，谁又能保证老三就一定是个男孩儿呢？有时安实在憋不住了，就和老公唠叨唠叨这些烦恼。而老公总是劝她说，你太敏感了，别人本无恶意。你又在乎别人怎么想干嘛？ 不管怎么说，安总是有些不痛快。想想看，人在美国了，还要受中国那些传统观念的束缚与困扰。这还不是因为左邻右舍中国人太多搞的。安就是这么想的。从打那儿起，安下决心不再轻易搭理左右的邻居，免得犯堵。可是，街坊邻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说不搭理，谈何容易。这不，最近安又感到很烦，她的烦是由换车引起的。 早在两年前，邻居便开始忙着换车。先是对面儿的印度人，把尼桑卖了，买了一辆凌志。接着其他的中国人纷纷卖了日本车，换上了欧洲车。不过大家多半买的是宝马三系列。轮到阿萍了，她自然是出手不凡，买了宝马五二八。只有安至今还开着那辆亨达雅戈尔。而安的老公还开着他的丰田minivan。 安也特想换个车，尽管她的亨达还好好的。可是这面子挂不住。安的老公倒是想得开，“你老和别人比着，累不累呀？”安反驳说“你不和别人比，可别人和你比呀！”老公问：“谁呀？”“还有谁？阿萍的女儿对我们莎莎说 “你们家要是不买奔驰，那我们家的车就是最棒的了”。老公听了安的话，无奈地摇摇头。“你们这些女人啊！” 安有时居然怀念起她刚来美国时买的那间连栋房。那里的邻里谈不上和睦，可是没有这么多比较。有阿拉伯人，白人，黑人，还有越南人，印度人。大家每天各自开着福特，尼桑，丰田或本田去上班。好像谁也不和谁比什么。现在是怎么了呢？安有时也扪心自问。是自己变了，还是邻里变了。她想不清楚。 但愿安和她的左邻右舍能少一些比较，安安心心地过个快乐日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