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当之无愧 莫言的小说我读得不多。印象中还只是他早期的作品,比如《红高粱家族》和《丰乳肥臀》。 但是,读完他的《丰乳肥臀》,就有一种感觉,莫言是属于大作家那类。这不仅表现在他有着超凡的驾驭宏大历史场面的能力,还有他赋予自己作品的那种强烈的现实主义的穿透力。他能够把乡土文学以一种超现实甚至魔幻的表现方式,呈现给当今的读者,这就是他小说的魅力所在。 其实,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只是个时间问题。以他在当代中国文学上的成就,获此殊荣是当之无愧的。 下面是北京大学教授陈晓明六年前写的一篇文章。虽然相隔六年了,今天读来,我依然想说,所言及是。 中国谁更靠近诺贝尔文学奖?贾平凹还是莫言? 陈晓明/文 (2006-10-10) 这是我近日应广州《羊城晚报》之约写的中国诺贝尔文学奖推选作家。 推荐莫言的理由 其实诺贝尔奖并不取决中国评论界的声音,主要起关键作用的还是汉学家,以及国际图书市场对中国文学翻译。近年来传说很多,原来说是北岛,后来又传李锐,近来又说杨炼。按大江健三朗的说法,莫言早该得诺贝尔文学奖了。 其实,在我看来,与莫言齐名的中国作家就是贾平凹了,贾平凹是一个大作家,且具有鲜明的本土特色,与莫言旗鼓相当。要说典型的本土或汉语言特色,贾首届一指。但贾平凹在国外的名声不如莫言大,贾平凹的小说有非常好的细节和局部处理,微妙处尽见高明。贾平凹的小说语言看似平常,洗炼而有韵致,但翻译成英语可能味道全无。贾的故事变成洋文也显得老套,如果失去语言的支持,贾的小说讲述的那些故事可能不会令洋人动心。另外,贾的小说格局略显小气,过分迷恋中国古籍文化,对美文的痴迷,有时骗了别人,也会经常诓了自己。贾应该有更为独特而深刻的气象,这还需要小说中有大势。 我以为二人小说不分高下,只是特色各异。如果只能推荐一人,那我就推荐莫言。至少他实际是否是更大可能获奖我且不论,我只专注于其作品本身具有的诺奖的含量。 莫言的小说更有劲道,他携带的是远程核弹头,杀伤力更大。传统文化、地域特色、人性的怪异、历史的异化、民族认同……等等,莫言的小说可以找到当代国际学界最热门的所有的主题,既是现代性的表达,又充满后现代的蛊惑人心的意味。20年过去了,莫言的写作依然旺盛,笔力狂放,就说是随心所欲,我行我素也不为过。那些语词、情感、戏谑、快乐,就象他家乡的红高粱一样,始终那么茂盛!多年来,我们一直困扰于中国本土的汉语写作如何与世界接轨,如何是与世界一流大师的作品比肩,中间横亘着一道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门槛,就把本土写作挡在现实主义的藩篱之内憋死。当年的“寻根文学”也曾经学拉美魔幻现实主义,试图在回归传统与现代主义之间找到一种结合,但结果还是画虎不成。直到21世纪初以来,中国作家突然找到一条道路,那就是本土写作可以跨进后现代的门槛。笔者决无唯后现代马首是瞻的意思,而是说,全部文学艺术的经验发展至今,中国作家是否可以在更加多元的艺术表达层次上来把握人类的生存经验,这无疑是艺术创新的标志。莫言近年的几部作品,《丰乳肥臀》《檀香刑》,再到近期的《生死疲劳》,显示出艺术上完全不同的气象,那就是在主体意向非常充分的视角下去展现乡土中国的历史和命运。中国文学真正的艺术冲刺,还是发生在关于乡土中国叙事上,这就是我们被注定的文学命运。 莫言最近的作品《生死疲劳》的价值还未被充分认可,我还是从这部作品中看到莫言依然旺盛的创造力,他驾驭叙事的那种自由和力量。莫言叙述比以往作品都更为自由,无拘无束;对乡土中国历史的书写采取了全部戏谑化的表达,那种黑色幽默渗到骨子里,在欢笑嘻闹中悲从中来。这部作品描写了中国乡村自土改解放以来到改革开放的半个世纪的历史,革命与变迁、历史与暴力、理想与衰败都被整合在一起,表现得淋漓尽致。而全部叙事则是通过一个地主投胎为动物驴、牛、猪、狗来表现。这是一个变形记的故事,卡夫卡的形而上的变形记,在这里被改变为一种历史的变形记,一个阶级的变形记,人在历史中的变形记。在这个意义,莫言把卡夫卡中国本土化了,并超越了卡夫卡。 莫言当然也有不少毛病,他有时太没有节制,虽然笔法放荡和狂怪是他的优势,但有时过头了就显得油滑和粗糙。象他这样的大作家应该适当考虑节制的问题。有所不为才能有更大作为。另外,莫言的思想也嫌单一,他太依赖他的乡土经验和记忆,以及他的才气。他的小说本身是反智性的,这无可厚非;但他应该有更强大的智性才能反得彻底,并反出他的自己的思想力量。 |